永興鎮的謝炳，是一個怪胎。

這是謝炳自己都在不知不覺中同意的事實，他七歲被婆婆在趕集的路上撿到，從此就和婆婆相依為命。

只是好景不長，謝炳度過了他最快樂的大半年，婆婆就離開了人世。他又變成了一個人，甚至因為他和旁人的不同，日子過得水深火熱。

謝炳從來不會和別人提自己被撿回來之前的事情，就算是婆婆也沒能從他口裡問出半點消息。

村子裡的人排擠他，同歲的小孩子見了他 ，也只會遠遠的對著他扔石頭，鬨笑著讓他這個小怪胎走開。

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傳開了他得了怪病的消息。

謝炳不是沒有難受過，他也一個人關在房子里默默哭泣，也曾在寒冬的夜裡，跪在房子里祈求，祈求老天幫幫他。

可是老天沒有回應他。

謝炳越來越沉默，他似乎比別的孩子都要早熟。他沒有多餘的銀錢來打理自己，每天除了重複著他以為的修鍊以外，就是去填飽他的五臟廟。

他也曾悄悄的偷過別人家的剩飯，也曾搶過村長家大黃犬的口糧，也曾撕扯林間的樹皮來填飽肚子。

口腹之慾之於謝炳，好像無關緊要，甚至周圍的一切，他都漠然起來。

一直到某一天，有一個人禮貌的敲響了他破敗小屋的房門。那人好像天神一樣降臨，帶著三月暖陽，蔥白的指尖變出冰花向他湊來，用泉涌般清朗的聲音對他開口。

「能讓我進去坐坐嗎？」

那一時之間，謝炳失去了神思。就好像曾經被他驅逐的全部感情再次回籠，竟然一股腦湧上鼻頭，讓他幾欲落淚。

眼前的人帶著溫和的笑意，一點都不嫌棄他身上的污泥和熏臭。這樣毫不在意的樣子，卻讓他生出一絲窘迫來。

他露在外面的泥腳趾縮了縮，再次把自己的身子向門後藏了藏。許久沒有說過話的嗓音沙啞，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大人……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側了側身子，讓出讓顏承良進來的過道。門口的顏承良對著謝炳笑了笑，低頭走進了這個逼仄的破舊小茅屋裡。

謝炳看著走進來的顏承良，擦了擦房子里還算完好的椅子，放在了顏承良面前。

顏承良低聲對謝炳道了謝，毫不在意的坐下，坐下之後他的視線和謝炳相平。顏承良看著謝炳，而對方在顏承良的注視之下，撇開了視線，默默地低下了頭。

顏承良看著他亂糟糟的頭頂，繼續開了口：「我叫裴誠。」他看著謝炳悄悄抬起頭的樣子，再次露出善意的笑容，「你願意跟我離開嗎？」

說完之後，謝炳猛然抬起腦袋，那雙眼睛瞪大了看著顏承良，好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甚至是他的嗓音，都因為震驚陡然變得尖銳起來：「您，您說什麼？」

反應過來之後，他縮起了脖子，比原先蜷縮的更厲害了，聲音怯怯的帶著點顫：「抱歉，大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