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一次不同，這次出行祝炎始終都沒有露面，不過祝青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祝炎就跟在他們附近。

祝炎不露面，車夫的活兒自然是落在了祝青的身上。

若是放在之前，祝青可能會因為不能陪在師父身邊照顧他而遺憾，但是現在他卻慶幸能有這麼一點時間能讓他消化情緒。

祝十八隻告訴他這次出行和他家的滅門慘案有關，剩下的就不肯多提，就算祝青問起也只說要到了孝鎮再告訴他。

知道的越少，想像的越多。

祝青用情報機查這事查了一年多都沒有查出什麼眉目，結果卻從祝十八這裡得到了消息，看樣是還是個挺大的情報，著實被驚了一下。

倒不是說他懷疑祝十八，畢竟他也知道，雖說祝十八是把情報機的許可權給他了，但實際上掌管情報機的還是祝十八，有什麼重要情報第一時間肯定會先上報給他。

他只是覺得……有些太猝不及防了。

他早就做好了隨時去報仇的心理準備，不過那一定要是在情報完善確保萬無一失的情況下進行。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就被提溜出來，他覺得有些倉促了。

到了孝鎮之後，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祝十八，沒想到祝十八說：「我還以為你很著急才對，現在看來……也沒有那麼著急？」

「其實也很著急的。」祝青認真道，「只是我覺得應該更加謹慎一些才是……」

「準備是永遠都做不完的。」祝十八說，「如果錯過了時機，做了再多的準備都是徒勞。」

祝青微微皺眉：「我只是覺得現在情報太少，不夠周全。」

「沒想到你還挺慎重的。」祝十八半開玩笑的打量了一句。

祝青沒有說話。

如果放在一年以前，他說不定聽到消息的下一秒就準備出發了，死了就死了，只要能報仇就行。

現在卻不一樣，他不僅要報仇，還想回來。

他還要繼承祝風門，他還要陪著師父去治腿，他必須得活下去。

祝十八見他沒說話，以為他還是在擔心情報不足，便意味深長的說：「放心吧，情報絕對很周全。」

畢竟他作為當事人之一，是除了狄驕以外最了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人。

祝十八心中也頗為忐忑，手指一直輕輕敲擊著輪椅的把手。

遲早都要走這麼一遭，他早已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如今這般不安，不過是因為他還妄想著最好的結果。

祝十八微微閉眼，再睜開時，目光微微下落，並不看祝青：

「你知道狄驕嗎？」

祝青一怔，點點頭：「知道的。」

狄驕這個名字，他在進祝風門之前就有所耳聞。

那是後他還叫齊青，家中祖上也是習武出身，到了他父親那一輩家族逐漸傾向於從商。那個叫狄驕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門來。

祝青本以為他只是家中生意往來的某個老闆之一，後來大了些才知道，他似乎是想要家中的一個寶貝，但父親始終都不肯答應他。

然後齊家被滅門，他進到了祝風門，這幾年都經常聽說狄驕帶領著自己的門派發展的很好，風頭正盛。

祝十八補充道：「狄驕他本來就是個習武奇才，功夫和全盛時期的我不相上下，這幾年更是愈發精進，直接帶領著自己的門派站在了武林之巔，你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嗎？」

祝十八道：「就是因為他從你們家搶走了你們家傳的秘法。」

「祝青，他就是你們家滅門案的幕後主使。」

祝青的眼前再浮現出血染的牆壁，耳邊似乎又回蕩著家人的慘叫，雙拳緊緊的攢在一起，內心卻是令人驚詫的平靜。

他一點也不激動，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為此他刻苦習武這麼多年，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報仇的樣子。

現在終於找到了目標，祝青心中只有篤定的殺意。

祝十八見他臉色尚好，一切還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就接著講了自己的計劃：「你先冷靜冷靜，按照狄驕現在的地位，你可沒有那麼容易殺了他。」

祝青理智回籠：「師父這是已經想好方法了？」

「嗯。」祝十八點點頭，「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孝鎮離狄驕的大本營不遠，我已經幫你打通了關係，你卧底進去潛入到狄驕的身邊，趁機暗殺他。明天一早你就去城門口，自然會有人和你接應。」

祝青沒想到祝十八竟然默不作聲的已經把所有都布置完整：「若是有人問起我為什麼要加入他們呢？」

這個問題祝十八也早已想好了對策：「你就說，你想要我的命。」

祝青萬萬沒想到自己得到的居然是這種答案，一時間也有些怔愣，有些排斥這個對策：「為何要那樣說。」

祝十八頓了頓，只是含糊的解釋道：「我的腿，是他害的。」

至此，祝青也還沒有多想，以為是他們之間又有其他的恩怨，心中的殺意更是旺盛。

祝青沉默了許久，祝十八也不催他，讓他消化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

祝青覺得有些恍惚，前一天他還在祝風門習武，結果明天一大早，他就即將開始自己的卧底生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漸漸的，祝十八也有些焦急了。

若是放在以往，他肯定會給足夠的時間讓祝青理清思緒；但是緊接著，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不可能讓他如此長久的沉默下去。

祝十八看他獃獃的出神，不由出聲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啊？沒有。」祝青收回思緒，下意識的說，「只是覺得，很久見不到師父了。」

祝十八心尖一顫，露出的一個極淡的笑容：「也未必是件壞事，可能你一會兒就覺得，見不到我反倒是個好事。」

祝青不解：「為何這麼說。」

「把我扶到床上吧。」

祝十八坐在床榻上，眼睛並沒有看向祝青：「我記得當初你描述自己的仇人的時候說過，你拼著最後的力氣傷到了他的後腰，所以他的腰上面應該會有一道疤。」

祝青點點頭。

祝十八深呼吸兩口氣，似乎終於做好的斷絕的準備。

他扭過身子背對著他，解開自己的腰帶，緩緩的褪下自己的衣服。

明明是令人心猿意馬的動作，此時卻像是往祝青的頭上潑了一瓢涼水，讓他通體的血液都倏然間變得冰涼。

祝十八的後腰上，赫然一道駭人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