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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穿越】仲夏予卿然 作者:夏北溟 字數:1992 更新時間:2020-06-26 06:33:12
在季卿然的記憶里,少時的江挽,總是體弱多病的。
在這京城裡,天子腳下,階級分得很清楚,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有各自狹窄的圈子,高高在上的,亘古不變地,保持著那種優越感,揮金如土,貧賤如泥的,每天苟延殘喘,起早貪黑,為生活奔波。
而在那群官家小孩里,江挽,卻是一個異類。
他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邊,也不怎麼說話,就算,一起在學堂里做同窗的日子,除了先生的提問,他不會有多餘的閑話,至於下了學,更是,獨來獨往。沒人找他玩樂,他更不會,主動找旁人搭話。
私底下,他們都偷偷地議論他,是個怪人。
無甚所謂,他也不放在心上,再之,敷衍的表面之誼,相處起來,更是累人,這樣清靜,更好。
除了......
「喏,這個給你。」
坐在花園中的錦鯉池旁,盛夏午後,樹上的蟬,鳴叫個不停,滿池的荷花,隨風搖曳,荷香,也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少年初成的小公子,身著一身淺色衣衫,如玉一般無暇的臉,如精雕玉琢一般,卻又帶著些許少年的稚氣,渾然天成,但是這臉,卻又似乎過於蒼白了些,嘴唇沒什麼血色,看著始終,帶著幾分病氣。
這會兒,趁著這時辰,這園子里沒什麼人,他挽著褲腿,在樹蔭下,腳心輕點著池水,乘涼散熱。
季卿然不想承認,他的確是在後面偷偷跟著江挽到花園裡的,他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站在江挽身側,臉有些紅。也不知道,是真的天太熱,還是,單純地不好意思。
「這是......」
「這個啊!是好東西。」
江挽看著季卿然,很難得的,不似一貫的,沒有溫度,嘴角,似帶著絲絲笑意,這讓季小公子,瞬間心下放鬆下來,便也沒有了顧忌,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打開紙包,裡邊兒的小物,竟是糕點,白白的小塊,如白玉一般,散發著清香,一口一個,看起來,甚是可愛。
「這是我娘親手做的,茉莉花糖糕,味道可好了。」季卿然笑道,說起娘親的這門手藝,言語中,透著絲絲驕傲,「用的是今年新摘下的茉莉花,清香甘甜。以往,我見你老是喜歡盯著這園子里的茉莉花瞧,便想著,你一定是很喜歡這花,所以,我就想著,如若把它加在糕點裡,一起吃下去,豈不更好?」
「......」這是個什麼理。
「怎麼想著,帶糕點給我?」
「這個......」季卿然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眼睛,看著那池子里搶食的魚兒,半晌,才又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想......謝謝你。那個......昨天,在課上,要不是你替我解圍,我答不出老師的問題,回到家,一定會被我爹一頓打。」
原來,是這樣。
江挽沒再說什麼,拿起一塊茉莉花糖糕,淺嘗了一口,的確,如他所說,口味清甜,濃郁的茉莉花香,摻雜其中,卻又甜而不膩,著實難得,讓人只覺口齒留香,回味無窮。
「今夜,看天色,會有一場豪雨。」
「是麼?」季卿然聞言,望著天,「到看不出來像要下雨的樣子,這會兒看著,藍天白雲,就連著日頭,也還是這麼毒。」
「你看那兒,山的那邊,天陰下來了。」江挽說道:「這幾日,天總是悶熱得很,這場豪雨,遲早要下的。」
他說著話,聲音總是輕柔的,在季卿然耳邊,如呢喃細語,他自是無意,卻又讓人覺得,絲絲撩人。
江挽自打出娘胎,身體便一直不大好,大夫說,那是先天不足,得好好將養著,風寒發熱,也是家常便飯,這從小到大,喝下去的藥,和飯一樣多,但好在,磕磕絆絆地,也有驚無險地,長到這麼大,常年在家裡關著,也沒什麼人,和他有過多的接觸。外面的人,都說他孤僻,不好相處,其實,這些傳言,他也都有聽過,也一笑置之,不會去爭辯些什麼,倒圖個清靜。
這季卿然,是季王爺嫡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自然,也是被寄予厚望,但奈何,這季小王爺,實在不是讀書,正兒八經在朝為官走仕途的料子,那心思,也根本不在這上頭,滿腦子想的,只有在邊境上殺外敵,做一堵牆,一堵保護大薊的銅牆鐵壁,保家衛國,做一名真真正正的武將,就像他爹一樣。
直到多年以後,江挽也一直記得,他們坐在池邊,嘴裡,還殘留著,那一絲絲茉莉花糖糕的清香,那一場豪雨未至,兩個人,在悶熱的天氣里,不知不覺,竟聊到了以後。
「那些邊關將士,一輩子,只求保家衛國,雖說,我現在年紀還不大,但我也懂得名族大義,絕不容許外族侵犯,如今,大薊也到了關乎存亡,匹夫有責的時候,我又豈能袖手旁觀?所以,我決定求我爹,也帶我上戰場,殺敵寇,保家國。」
季卿然回頭,看著江挽,那雙眼睛,在江挽看來,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熾熱而明亮,燃盡黑暗,亦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熠熠生輝。
「甚好。」
那年秋,季卿然果真如他所說,身赴邊關。那日,在園子里,他說,若有一天,真正遠去,望了無牽掛,江挽答應他,不會相送,便也說到做到。
他在自家庭院里,種下了茉莉,靜待,來年花開。
送君茉莉,請君,莫離。
江挽始終沒有告訴過他,原來兒時,他們本就見過一面,他體弱多病,不與常人來往,有一年宮宴,被幾個官家小孩欺負,不慎將他推入水中,險些溺水身亡,是他季卿然,把他從水裡給救了上來,並趕跑了那幾個始作俑者,帶回了家。
或許,這根本無關緊要,只是一件,見義勇為的小事罷了,於他而言,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