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一個星期，齊文宣在宋嘉寧的監視督促之下日日按時吃藥，一天兩次，一次也不敢落下。

說不清是因為宋嘉寧還是藥物的緣故，這一個星期齊文宣情緒好了不少。

夜裡雖然依舊很難入眠，但抱著宋嘉寧，夜似乎也不再如往常那樣漫長難挨。

直到某個午後，午睡醒來的齊文宣在自己的手機里看到一連幾十個來自齊明昊的未接電話以及簡訊之後，她才想起來似乎自己忘記將他拉黑掉。

最新一條簡訊的內容很簡短：鬧夠脾氣，該回家了。

八個字，一個逗號和一個句號。

就將她一刀兩斷的決絕賦予了「鬧脾氣」這樣孩子氣的定義，齊文宣沖著手機熒幕笑得諷刺，也懶得撥電話，回了一條簡訊：你沒有任何立場將你所在之處定義為我的家，我不會去那裡，你最好也別來找我，不然就準備給我收屍。

收到回覆的齊明昊心如死灰。

這孩子有多狠絕他是知道的。

猶記得那是她初二的時候，那時宋嘉寧過十四歲生日，僅僅邀請了齊文宣一個人來為她慶生。

齊文宣深知齊明昊的個性，於是偷偷瞞著他。由於宋嘉寧的生日恰好在聖誕節那天，於是齊文宣便推說和同學參加班上的聖誕晚會，可能會晚些到家。

身為齊文宣當時心中唯一的朋友，宋嘉寧在她的心裡有著首屈一指的地位。

小孩子喜歡玩鬧精力充沛，齊文宣就陪著她滿大街亂逛，於是就導致一直到深夜，她也沒能狠下心開口去掃宋嘉寧的興。

她在心底里畏懼齊明昊的控制，卻更不願意在宋嘉寧的臉上看見名為失落的神色。

放縱的結果就是兩個人被齊明昊在一家KTV逮住。

儘管齊明昊並沒有當著宋嘉寧的面有任何失禮的表情或舉止，但齊文宣依舊難以抑制地感到愧疚，以及憤怒。

她為自己的手機被父親定位監視而感到憤怒和恐懼甚至是憎恨，為沒能陪宋嘉寧到誕生日的最後一秒而自責愧疚。

血管里的血液沸騰著偏激，齊文宣將買來做史萊姆的整整25克硼砂粉融水喝了個一幹二凈。

大量的水幾乎撐破了她的胃，口腔里還有硼砂那又甜又苦又澀的噁心味道在瀰漫。眼前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身體疲軟無力。

跑到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然後昏迷不醒，第二天醒來就是在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病房裡面。

病床旁邊是滿眼血絲，猶帶淚痕的齊明昊，他說：「這一次是我錯了，以後我們各退一步好不好？」

從那以後，齊文宣陽奉陰違，齊明昊假裝視而不見，這幾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那天的酒精並沒有完全麻痹齊明昊的大腦，深夜醉酒時的言語仍猶在耳，一字一句他都記得真切。

齊文宣這孩子，也不知道是跟著洛風學畫時耳濡目染，還是洛風的性子已經刻在的基因里，亦或者兩者具備，性子和她生父幾乎是如出一轍。

表面上看著溫溫軟軟，甚至有些懦弱可欺，可骨子裡卻偏激執拗，一旦觸及逆鱗，最輕也是個傷筋動骨。

齊明昊點了根煙，也不抽，任憑乳白的煙霧升騰起來，火星子一點點蠶食著煙草，然後灼熱的溫度熏得指尖生疼，倒也成功喚回他的思緒。

一條簡訊刪刪改改數十次，勸她回來的話齊明昊是不敢再說了，要是把她逼得急了，只怕到時候真的只能給孩子收屍，虧欠魏冉的賬上又要添上一筆。

千言萬語無處訴說，最終只回了幾個字：照顧好自己。

咬咬牙又添了一句：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

齊文宣一時頭腦發熱才給回了那樣一句，純想著拿話刺他，圖一時的痛快，看那邊久久沒有回信便知道目的達成。報復的kuai感裡面又摻了些後悔，她心底畢竟還是貪戀著十八年來的父女之情。

現在看見齊明昊的回信，莫名其妙就浮現出他現在悲涼滄桑的模樣，一瞬間愧疚佔了上風，下一秒又嘲笑自己優柔寡斷。

各種情緒交織成煩躁，盯著聊天界面大半天，不知道是該繼續言語諷刺還是委婉柔和一點，幹脆熄了屏，躺在床上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