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老爺子離席去處理公事的空檔，祁慕遠更加「變本加厲」，他神不知鬼不覺給江庭之下了一種心理暗示，使得那人的愧疚值漸漸逼近頂峰。

只等一個臨界點，應該就可以炸開了。

「雲琮，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江庭之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立即浮現出墜河前，邵雲琮那張因失血過多而慘白似鬼的臉，以及本該溫和深情的目光逐漸變得陰鷙、絕望……

「不……不！！！」江庭之一把掀翻藍白相間的網格桌布，把上面的飯菜通通掃翻在地，發出噼里啪啦刺耳的聲響，「雲琮……雲琮……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嗚……」

「你不知道什麼？」祁慕遠還在步步緊逼，他看江庭之側躺在地上蜷縮起來，索性也跟著跪地並抬手抓住那人的肩膀，「不知道他為了保護你身中五刀，血流不止？其中一刀甚至扎進胃裡……」

「還是不知道，他在聽到真相的前幾分鐘，都在策劃脫險了定要做一桌好菜給他『不諳世事』的小男友壓驚？殊不知，原來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一個。」

「對不起……對不起……嗚……真的對不起……我沒想到那會要了你的命……我以為、我以為很快就好了……等他們把我放了我就能找人來……我真的不知道你傷得這麼重！！！我、我嚇壞了……嗚嗚嗚，雲琮……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祁慕遠像尊雕塑一樣半蹲在桌旁，低頭靜靜凝視已經瀕臨崩潰的江庭之，眸中不時閃著複雜難辨的光芒。

一方面他胸腔里翻湧著從未有過的快意，覺得那大半年來所經受的苦都得到了撫慰，而另一方面，他卻又深切厭惡著這樣「面目全非」的自己。

「有意義嗎？即便對他進行精神折磨，你失去的光陰和健康也不能回來。」他悄悄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道。

「哎呀！少爺！你這是怎麼了啊？」

「……」保姆在遠處的尖叫聲使得祁慕遠猛然從思緒中抽離，他觸電般地縮回扶著江庭之的手，擰眉斂目低聲道，「你家少爺吃得好好的，突然倒地不起，胡言亂語。保險起見，還是請個醫生過來看看的好。」

婦人聞言不疑有他，向祁慕遠道謝之後就趕緊招呼幾個人過來，匆匆忙忙把江庭之扶回房間了。

而祁慕遠又在原地站了會兒，雙手緊握抬眸凝視那個幾乎被拖著走的背影，喉頭突然湧上一陣熟悉的癢意。

因怕當眾出醜，他亦突然轉身踉踉蹌蹌地朝門口走去。待到了小徑里一棵隱蔽的樹下，卻是再也忍不住撲倒在那兒劇烈地喘咳起來。

祁慕遠這嗆水太久引發的後遺症，真要發作起來確實連胸腔都在震動，即便是吞藥都不好使，非得及時吸氧才能稍微緩和一些。

可這回他出門辦事，哪裡會隨身攜帶什麼小型吸氧機？這不就是壞菜了嗎？

更加糟糕的是，此地荒無人煙，除了江家就再也沒有其他住戶可以幫忙。而他自己的兩個助理也一早被打發走了。

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祁慕遠倒伏在花壇上，抬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衣領，那最前面那兩顆扣子生拽下來，整個人突然就被鋪天蓋地的絕望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