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氣溫似乎還在降低，極光漸漸消退，何希航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救命！」

希航大喊。

這裡遠離住宅區域，沒有燈火，也不會有路過的行人。

希航再次掙扎，又一次跌倒在地，雙手觸著冰冷的雪地，連希望都冷卻下來。

他氣餒，索性凍死在這裡好了，反正他要懲罰自己。

手機沒有訊號，打開手電筒，看看四周，不錯，純白無暇的世界一如此刻他的心境，了無牽掛。如果天亮之前沒有人來救自己，生命的終止符畫在這裡也是很浪漫的。

希航重重嘆氣。

就在這時，有手電筒的光射過來：「什麼人在下面？」

希航不出聲。

那人笑：「看極光的地方尋的不錯，這裡不會有人打擾你。」

他靈活的翻身攀爬下來，一步步走近。

到空曠的雪地，他把手電筒筒插在腰間，伸出強壯的手臂，一下把希航從地上扯起，「呵，你輕如羽毛。」

他索性背著他走向上方去，隱蔽處有個陡坡，可以慢慢走上去。

希航掙扎著要下來。

「你確定？」他看看希航受傷的腳，白雪愛愛的世界裡，希航看清楚他是尼莫。

「我不會把你摔下去的，你放心。」尼莫在落雪的陡坡上行走自如，毫不費力。

尼莫看到圈著自己脖頸的手上有些許泥土，隨手幫他擦去。

希航感到一雙溫暖的大手，饒是在寒冷的夜裡，臉也燙的厲害。

希航全身濕透，他小心翼翼的脫下襯衫，接著把長褲鞋子輕輕褪下捲起。

尼莫並沒有出去，只是隔著透明的磨砂玻璃，他看到希航欣長的身影，線條優美，手臂與纖腿如圖畫里的精靈，但臀部卻十分豐滿。

他想多看一會兒，店主在樓下的呼喚已經傳到了樓上來——

「尼莫——」

「就來。」

希航詫異自己聽到尼莫的聲音如此之近，轉身來到玄關，卻是什麼人都沒有。

難道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尼莫所以才……

他急急的搖頭，笑自己荒唐。卻不知道自己滿臉通紅，連脖子手臂前胸都發起熱。

真沒用，去多遠，還是出醜。

他忽然落淚，阿峻，用手遮臉，阿峻，他倦極入睡。

第二天，餐桌上多了一個人，不再是希航自己一個人。

是尼莫。

尼莫輕輕鬆鬆坐在他的對面，替他斟咖啡。

「你可能願意到山坡走走，我可以帶路。」

希航看著他，認真的，近距離，尼莫的臉更加俊朗，尤其是他鼓鼓的嘴唇，說不出的性感動人，當真是明朗之鄉，生明朗之子。

尼莫問：「你有雪地靴嗎？」

希航搖搖頭。

「我替你準備好了一雙，可能會有點大，你多穿兩層襪子，應該可以的。」

希航穿好雪地靴，尼莫走過來，把他的腳擱到自己的膝蓋上，替他把寫道抽緊，再綁一次。

希航無故臉紅。

希航跟在他的身後出門。

往後山走去，很快只見雪原，不見人影，這一片雪地森林很大很深，不見盡頭，漫山遍野都是潔白的雪和深褐色的樹幹，兩個顏色交錯重疊，看的希航「啊」的一聲。

尼莫這時候在他前邊低聲說：「大自然給你的震撼遠不止如此，我們和所有一切都是自然界孕育的寵兒。」

希航聽著這句話，細細品味。

走到一半，城市來的希航已經喘息不知，膝蓋和筋骨像是要斷裂般的酸痛。

他知得停下來歇一歇。

尼莫在不遠處坐在一根斜斜的樹根上，撣去積雪，給他水喝。

「要回去嗎？」

「不。」

希航固執。

他們兩個坐在山腰觀景，整個森林的呼吸彷彿都可以聽得到，這種時節已沒有人來此遊玩。只是希航此時不在狀態，要是一年前…… 他的心態會完整的多。

只聽尼莫輕輕說：「感受到氣溫下降了嗎？」

「嗯，好像有冰雪的味道。」

「哈哈哈，不錯，半小時之內會降雪。」

「那麼快？」希航並不起身。

「可以走嗎？我們從那邊下山，比較斜， 但是路途相對較近，十分省時間。」

希航雙腿發抖。

尼莫說：「我背你。」

他伏在尼莫的肩上，聞到一陣衣物上淡淡的肥皂香味，他深深嗅一下，靠在他天然捲髮邊。

尼莫往下走：「我認為來自城市的男人通常傲慢驕慵。」

希航不出聲。

「甚至看見你在雪地中無助的樣子。」

希航悻悻的問：「這件事你還要記多久？」

他側過頭去：「也許一輩子。」

希航一怔，就在這時，他不知踢到什麼，腳一踩空，忽然摔倒，希航大叫。

可是尼莫反應很快，連忙用一隻手護住希航的頭，把他按到胸前，另一隻手臂緊緊裹住他的身子，兩人滾下山坡，希航只覺得天旋地轉，跟他一連摔了好幾個跟頭，終於在平底地停下。

希航渾身酸痛，連忙掙扎活動四肢，並無礙，鬆了口氣。

希航問尼莫：「你呢？」

他微笑著看希航，雙臂卻並未鬆開。

「這是你說的超速下山法？」

他輕輕回答：「這是個遊戲，叫做天旋地轉。」

「嘿！這一點也不好笑。」

「可是卻很浪漫。」

希航大笑：「這遊戲倒是有點刺激。」

尼莫忽然大力吻他臉頰，發出「啵」的一聲。

希航一怔，推開他，做好，揉揉膝蓋。

兩人坐著不動許久，直到刺骨的寒冷浸透了棉衣，身體有些發冷。

「你打算一直不說話嗎？」

希航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很熱，一定也很紅，於是點點頭。

「那我來說。」尼莫撣去希航頭髮上的雪，「你心裡裝著一個人，對嗎？」

「這個問題，有些私密。」

尼莫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愛而不得，所以你才負氣出走？」

希航搖頭：「孩子才會離家出走，成年人是旅遊。」

這時，尼莫提到的那場大雪，已經洋洋灑灑開始下了起來。

「我抱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

兩人忽然異口同聲的問對方：「你幾歲？」

一怔，又齊聲回答：「二十五。」

他們忍不住一起笑了起來。

尼莫說：「如果願意，講講你自己。」

希航輕輕回答：「我喜歡上一個人，可是他的弟弟也愛上了我。」

「然而你卻並不能理智的從中選擇？」

希航望著他，默不作聲。

尼莫接著說：「你跑了這麼遠，可是為了遇見我嗎？」

希航不知如何作答，尼莫率直純真，叫他想起一個人，不，不是阿峻，而是秦淵。

希航漸多了身份複雜、性格陰晴不定的大人，他特別欣賞尼莫這種單純。

這時雪下的更大了，天也漸漸的暗了。

尼莫說：「我家就在前邊，可否願意賞臉來喝杯咖啡？」

希航想一想：「改天吧。」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希航惦記著剛才臉頰上響亮一吻。

人類的親吻，有許多的原因，通常是用來催情，是進一步親熱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