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妝照拍完以後，劇組在影視城舉行了低調的開機儀式，燒了香，便正式開拍了。

第一天秦文辛就要拍最後君別戰死沙場這一段戲。原著中這一段情節的刻畫相當出彩，當時一經發布就賺足了讀者的眼淚，評論區里都在嚷著要給楚函寄刀片，也算是大結局前的最後一個重要情節，所以導演組對這一段格外看重。

「文辛，怎麼樣？」雖然秦文辛看上去狀態很好，但楚函還是有些擔心，「需要我給你講講戲嗎？」

秦文辛笑道:「現在講恐怕是來不及啦，晚上收工了楚哥再給我好好講講吧。」說著，他對楚函眨了眨眼睛，「別擔心，我可以的。」

每次見秦文辛笑，楚函都會不由自主地跟著笑起來。「我信你，」楚函為他整了整衣服，「去吧。」

這一場沒什麼打戲，但難度在於展現一代名將背負著家族榮耀和國家重任，落寞死於戰場時的痛苦與絕望；同時君別這一角色戰死之時仍為少年，還要體現出憤怒與不甘，以及對遠在宮中女主角的不舍。要將將領心中家國天下的大志，和少年人心中兒女情長的小情恰到好處地融合，對一個新人演員來說確實不容易。

君別是身負重傷在戰場上由於失血過多慢慢死去的，所以妝造也要做一些改動。當看到身上塗了人造血漿，髮絲散亂的秦文辛時，楚函頓時覺得喉嚨一哽——

他看過的，渾身是血的秦文辛。

重生之前，見了最後一面後，秦文辛從高樓上一躍而下，摔落在楚函面前，血濺到了他的褲腳。離得是那樣近，以至於楚函能夠看到秦文辛那扭曲斷裂，刺破了身體的肋骨，白森森的，裹著血肉。

後腦的劇痛讓他幾乎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楚函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皮膚里:不會再發生了，文辛，這一世無論如何，我都要護你周全。

「好，各部門準備！」導演的聲音響了起來，「來，三，二，一，動！」

這一聲令下，楚函顧不上再想其他，目光緊緊鎖定在秦文辛身上，生怕出一點紕漏。

然後事實證明，這是不必要的擔心。

秦文辛，此時的君別，撐著家族的戰旗慢慢失了力氣，倒在了地上，而就算這樣，他也沒有跪過一下。戰旗扛不住了，重重砸了下來，覆蓋在他遍體鱗傷的身體上，卻像凱旋而歸時的紅袍。

手裡緊握著不曾放開的，是他卷了刃長劍。他蒼涼地看著京城的方向，沒有握劍的那隻手滿是血污，顫抖著，緩慢地，伸向遠方。

「陛下……」他含糊不清地喃喃，眼眶裡慢慢積了淚，可眼睛裡的火焰卻好像要把淚水烤幹。眼淚終究是流了出來，他抿住嘴唇，皺著眉隱忍，卻還是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抽噎。

「家國未報，怎敢死啊……」

「卡！」導演喊了停，幾乎是有些欣喜若狂了，「過了過了！」他回過神來，激動地拉住楚函道，「真不愧是相顧老師親自帶的，這就是從書里走出來的君別啊！」

「您過獎。」楚函還沉浸在剛剛的視覺衝擊里，秦文辛的表現實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楚哥楚哥！」秦文辛一結束作秀，立刻樂顛顛地朝楚函跑來，眼睛亮晶晶的，像只見到了心愛玩具的小狗崽，「楚哥，我演得好不好嘛？」大概是急於邀功，秦文辛也不顧還在片場，直接軟了嗓子向楚函撒嬌，一臉期待地等著對方誇獎。

楚函被他看得心都化了，險些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好，簡直就是君別本人。」

秦文辛嘿嘿一笑，顯然心情十分愉悅。今天只拍這一場，現在秦文辛就可以卸妝回去休息了。他這副渾身是血的樣子，楚函再也不想多看一眼，所以都不等化妝師有空，親自上手為秦文辛卸妝。

其他工作人員都圍繞男女主去忙了，整個化妝間里只剩他們二人。秦文辛微微抬著臉，看著楚函專註為自己卸妝的樣子，突然開口喚道:

「楚哥。」

「嗯？」楚函回應了一聲，手裡的動作卻沒停下。

秦文辛放輕了聲音:「看到我身上都是血漿的時候，你是不是害怕了？」

楚函的手頓了頓:「有一點。」緊接著，他裝作無所謂地笑道，「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我……」

「別怕。」秦文辛突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頰，眼睛裡是從未見過的溫柔，「都是假的。別怕，楚哥。」

「嗯。」楚函輕輕應了，握住了那隻手，心裡不斷對自己說著——

都是假的，都過去了。

他就在你身邊呢，楚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