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樂章·詠嘆調與生日快樂曲
小說: G弦上的詠嘆調 作者:淑猫君 字數:2219 更新時間:2020-05-23 07:53:19
清脆靈動的琴聲瞬間充盈了整個空曠的廣場。
顏葉先是一愣,隨即無奈地笑了笑。
連珹彈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G弦上的詠嘆調》。
這首曲子,對於絕大部分學音樂的人來說是一首再普通不過的曲子,耳熟能詳,容易練習又好聽。
但是顏葉知道,這首曲子對自己來說不一般。
因為那是連珹以為的,自己最喜歡的曲子。
這件事說來也是巧合,國小的時候顏葉總是跟母親吵架,每次吵架他就會往連珹家跑,就當做是避難,但他又不好意思說自己為什麼三天兩頭往連珹家跑,每次就委委屈屈地抱著膝蓋坐在一旁看連珹練琴。
有一次實在是吵得不可開交,顏葉果斷逃連珹家避難,那天連珹剛彈了《G弦上的詠嘆調》幾小節,他就在邊上哭了起來,把連珹嚇了一跳。
那個時候顏葉撒了個很爛的謊,說是這首曲子太過好聽他是被感動到流淚的,連珹居然信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顏葉發現連珹似乎把這首曲子當成了自己最喜歡的曲子。後來連珹一旦察覺到他心情有些不好,或者鬱郁寡歡的時候,就會默默地開始彈這首曲子。
如果對嬰兒來說搖籃曲能夠讓鎮定安寧的話,在連珹的認知里,《G弦上的詠嘆調》對於顏葉來說就是一個最大的安撫劑。
是勝過一些安慰的言語的。
久而久之,顏葉對這首曲子也有了特殊的感情,連珹只會在很特別的時候彈這首,在新生入學演奏會上,連珹也是挑了這首曲子,當然他本以為那是一首兩人的合奏曲。
而這首曲子,正因為那是連珹彈的,才會有跟任何人都不一樣的感覺。
連珹並不是一直一成不變地只用一種演奏方法去演繹,每一次彈這首曲子,他都會根據實際的情況去做一些快慢節奏上的調節。
上次在新生演奏會上,合奏變成了獨奏,所以連珹彈得十分恣意輕鬆,雖然旋律是緩慢的,卻洋溢著一種輕快|感。
而在今天,連珹卻彈得異常的輕緩,甚至可以用溫柔來形容。
在廣場地燈微微的亮光下,連珹的身影連同鋼琴一起被柔化了邊緣,彷彿有呼吸一般的音符一個接一個串連在一起,輕柔地流淌而出。
廣場上還在散步的零星的人被鋼琴聲吸引,逐漸聚集了一小片人,大家都靜靜地欣賞著曲子,彷彿一個咳嗽就會驚動這整個靜謐的氣氛。
一曲終了,掌聲響起,顏葉看到連珹短暫地歇了一會兒,舉起手腕看了眼手錶。
這個動作今天已經出現過太多次,顏葉已經對此產生了條件反射。
果然,連珹並沒有起身,而是重新把手指搭到琴鍵上,接著,一陣無比熟悉的生日快樂歌的旋律響了起來,圍觀的人們發出了一聲驚呼。
顏葉怔在了原地。
原來是這樣!
今天是12月12日,是他的生日,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將白天連珹的種種反常聯繫到一起,顏葉瞬間恍然大悟,他的手裡還提著被連珹「稱為」零食的蛋糕,一切其實都已經安排好了。
連珹今天就是想給自己慶生。
生日快樂歌的旋律還在繼續,兩人視線在空中碰撞,顏葉的臉頰有些不受控制地發燙。
連珹從來沒有這樣為自己慶過生,在顏葉的印象里,連珹似乎從來都沒有為誰慶生過,包括他自己本身。
今年也不是什麼特殊的年份,也不是特別的歲數,也不知道連珹是怎麼想到的。
顏葉基本不過生日。
只因為他有一個似乎沒有怎麼被祝福過的出生。
根據這麼多年他從親戚那裡聽牆角聽來的八卦,自從他出身後,父親就消失了,那麼多年他既沒有找他們母子倆,母親也決口不提父親的事情,很多次他都想問個明白,又怕觸及到母親的傷心事,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小時候他還會過生日,漸漸長大後,他和母親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基本快放棄了交流,生日這種事情,自然也是從來不過問的。
怪不得會忘得一幹二凈。
顏葉在心裡感慨,即便是這麼好記的生日,他自己也會忘得理所當然,連珹反倒記著,倒顯得自己有些沒心沒肺了。
而連珹今天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又細心又讓人心動,如果換成是女生,這簡直就像是要告白了。
想著想著,顏葉又無奈地笑了笑。
也難怪他今天一直覺得不對勁,逛街,聚餐,電影,蛋糕,連珹對待他的方式可不就像是男生為女朋友慶生時候會做的麼。
生日歌結束,連珹起身,利落地合上鋼琴蓋,周圍的人開始散去,顏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脖頸,眼睛都不敢看連珹。
「我今天真忘了……」
連珹走到顏葉面前,站定,顏葉偷瞄了他幾眼,總覺得連珹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但是遲遲沒有開口。
「謝了啊,我已經好久沒過生日了。」顏葉率先開口,他把手裡的蛋糕往上提了提,「還有這個,也謝謝你。」
連珹的嘴唇動了動,還是什麼都沒說,最後,他把脖子上的圍巾紮緊了一些道:「我們回家。」
只是四個字,顏葉的眼眶就有些熱。
他從小沒有什麼家的概念,幼兒園的時候年少無知,天天在家裡做著要成為連珹妻子的白日夢,在他剋制住的隱隱的夢想里,他希望自己能跟連珹永遠在一起,離原來的家越遠越好,但夢終究是夢,他知道這個可能性有多低,所以從來就只是想想。
而連珹的一句「回家」,儘管不是那個意思,但顏葉卻覺得,有生之年能從連珹那裡聽到這樣一句話已經很滿足了。
他別無所求。
回程的半路又開始下起了雪,這個冬天的雨雪天似乎特別的多,之前的雪都還沒化完,新的就覆蓋了。
車子緩緩駛進小區,雪下得已經非常大了,顏葉抱著琴盒,方才的激動消散了一些,他開始發愁自己的琴該怎麼修。
雖然說拿到普通的琴行是能修好,但畢竟他的琴是於弦的手工琴,最好是拿給於弦本人修比較穩妥,而於弦的工作室離這裡特別遠,高鐵都得走兩小時,如果要修琴只能到周末有空的時候,而琴郵寄又怕磕碰,看來這周的課程是要成問題了。
他不是很想告訴連珹這件事,連珹對樂器的養護尤其上心,要是連珹知道自己送出去的琴被摔成這樣,肯定會很難受。
「琴怎麼了?」
彷彿被看穿了心事,連珹把車子在地下車庫停穩,轉過頭問顏葉:「你今天一直抱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