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遠心裡藏事，所以沒昏睡多久就自己醒來了。

但他到底是之前發作透支了太多體力，以至於渾身酸軟，頭暈腦脹，竟連動動小指頭的氣力都沒有。

無奈這人便只得先將眼睛拉開一條縫來，偷摸打量病房的場景。

可不料好容易整出點動靜，就被耳邊突如其來的「炸雷」嚇得一陣心悸，差點原地升天。

「怎麼？終於捨得睜眼了？那就讓我們來好好清算下這段日子你欠的賬。」

「……」講真，當這道刻意壓低如泠泠細流的清嗓響起之時，祁慕遠就差不多知道自己完了。

他嘆了口氣，重又倦倦地闔上雙目，暗中蓄力道，「你也知道，江家的請柬沒人拒絕得了。」

言下之意誰都聽得出來：「並非真的想來，而是老爺子盛情難卻，作為未來的合作夥伴，我實在不好拂他的面子。」

「呵呵。」路則淵這人看著清俊，骨子裡卻是個十分暴躁的人，聽到這話直接給氣笑了，當下不顧祁慕遠虛弱的身體，照床上就是兩巴掌，胡嚕完了又說，「打不打臉？剛才還拒絕了！」

過了一陣子，見談話對象壓根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路某人幹脆直接開啟了「碎碎念」模式，「其實，江庭之沒說謊，這一年他過得的確不輕鬆。」

「剛被救回來那會，他堅信你還活著，天天鬧著要自己下水打撈，絕食，自殘，吞藥……無所不用其極，還總說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十幾天後大概是累了，就改跪下求他爸，甚至把這事宣揚出去。相當於從那時候起，京圈稍微有點門路的人都知道，『江太子』有個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昨天讓他這麼鬧騰，擴散到整個四九城還不知會被編排成什麼樣？萬一那老頭嫌丟人，放棄與鴻遠的合作，咱們豈不前功盡棄？」

「那又怎樣？」

「哈？」正在喋喋不休的人彷彿被扼住了咽喉，一下子呆愣住了。

「江玉龍想要打開南方市場，就不可能繞過鴻遠，咳咳……」

由於臉上罩了個氧氣罩，祁慕遠的話稍顯含糊，瓮聲瓮氣的聽不真切，但這並不妨礙別人從他的口型中辨出大概。

「也對。」路則淵「聞言」立即蹙緊眉心，改為低頭凝視床上之人那過於蒼白透明的病容，良久後才幽幽嘆道，「你最終還是按照我一開始的設想，變成了連自己都看不上的那種人。就怕你……」大仇未報，身體先撐不住了。

四年前的「祁慕遠」，知書達禮溫潤如玉，逢人自帶三分笑意，有著年輕教授應被賦予的一切品質。

可因為一場本不該出現的「綁架」，就把一個原本擁有大好前途的青年給徹底毀了。

路則淵永遠都不會忘記，當自己指揮人從滄江中游巨礁底下抱回祁慕遠的時候，親眼所見的慘狀：那人靜靜地平躺在沙土裡，雙目緊閉面色青白，渾身是血，胸口甚至沒有半分起伏。

給人的感覺就是已死去多時。

所以說江人渣你和你爹，著實算……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