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喬治緊緊皺著眉頭看著他。

過大的動靜動靜引起了醫生的注意，穿著白大褂匆匆趕來的醫生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傻眼。

男人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掙扎，身後一直拉著他的人一時不察，直接被甩開了老遠，喬治開著對方掙脫開後跌跌撞撞往電梯的放下跑，一下變了臉色，看著站在前方沒有動作的醫生，低聲吼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人攔下來！」

那醫生回過神來，忙不失迭地和身後的護士上前將人攔住，混亂之中還被人往眼睛上揍了一拳。

又是一劑鎮定劑打下去，男人原本掙扎的身子一下就軟了下去，醫生架著人的肩膀，抬起頭，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己前方的男人。

喬治抬手狠狠揉了一把臉：「媽的，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孔森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房間里一片雪白，天花板中央的白熾燈亮得嚇人，他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團刺眼的光團，像是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

進來給他換藥水的護士看見他醒了，小小的驚呼了一聲，連門也沒關，轉身就跑出去了，沒多久就又回來了，身後跟著一群人，有醫生，也有他眼熟的，以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孔森對面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任由帶著口罩的男人拿著儀器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給他做這檢查，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安靜得有些可怕。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哭著吵著要爸爸的黑驍驍，匆匆趕來醫院的喬治累得氣喘吁吁，恨不得自己能像忍者一樣會分身術。

醫生已經做完檢查，看見他來後低聲對著他彙報孔森的情況：「病人身體沒什麼大礙，就是情緒有些激動，這個也沒辦法，盡量讓病人想些開心的事，對身體的恢復有幫助……」

醫生的話讓喬治犯了難，想些開心的事，想什麼？許臣這一出事，直接都帶走了對方半條命，他現在看著病床上男人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都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人就能跟著對方去了。

想到這裡，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感受到了生活對他滿滿的惡意。

讓人將醫生送走後，喬治上前，在孔森床邊坐了下來，看了一眼一旁桌子上對方沒動一口的飯菜，又嘆了一口氣。

「阿森，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可是再怎麼難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老大現在還在監護室里，幫會裡群龍無首，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團，我需要你，老大也需要你，你不能這樣……」

孔森聽著他的話毫無反應，心裡一片凄涼，荒蕪一片。

他的小臣也需要他，可是他卻不能陪在他身邊，他把他的小臣弄丟了……

一聲低低的宛如困獸受傷後發出的嗚咽聲在空蕩的房間里響起，輕得喬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看著病床上穿著藍白色相間病服的男人，沒說話。

孔森低著頭，怔怔地看著眼前雪白的被子，淚眼朦朧中，他彷彿看見了許臣站在他面前，清秀俊逸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有著幾分羞澀地對他說：「阿森阿森，你要記得回來帶我去領結婚證啊。」

孔森揚起唇角，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微微動了動，想摸一摸對方，眼前的人卻在他還沒抬起手的時候瞬間消失了。

「臣臣……」孔森張了張嘴，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肩上突然多了一隻手，力道不大，卻給著人無聲的安慰，孔森抬起頭，紅彤彤的眼睛看著床邊的男人，眼眶裡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

「哭吧，哭出來，也許會好受一點……」

所有的痛苦和絕望終於在這一刻到達了臨界點，這一刻，床上的人再不復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哭得狼狽，像個在大雨天里被人拋棄的小孩子。

寬敞明亮的病房裡只剩下了男人絕望而無助的嗚咽聲。

許久之後，孔森終於止住了眼淚，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我想去碼頭看看……」

喬治一聽，微微變了臉色，以為對方還是沒有死心，沒想到孔森只是說：「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什麼都不做……」

男人的眼睛紅腫，眼底滿是血絲，臉色憔悴得就像得了絕症一樣。喬治聽見他這樣說也不好在說什麼，只能道：「要去你也要先把飯吃了，我讓人陪你一起去。」

孔森沒說話，點了點頭，喬治拿過一旁桌子上早就已經冷透了的飯菜遞給他，孔森接了過來，拿著筷子機械地往嘴裡扒飯。

喬治見他這樣，張了張嘴想說話，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嘆了口氣，然後起身離開了病房。

另一間病房裡還有著一個未蘇醒的病人，公司的事再加上幫會的事，幾乎壓得喬治喘不過氣來，他是第一次體會到了當初黑哲的辛苦，心裡無比的希望對方能夠趕緊醒過來。

出了病房後喬治吩咐守在病房外的人，叮囑他們將人看好，然後開車去了公司。

病房裡，孔森捧著手中的飯盒，像完成任務一樣不斷地往嘴裡塞著飯菜，機械地咀嚼，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

沒有味道的米飯突然變得鹹澀，吃到最後的男人抬手摸上自己的臉，一手的濕潤，他這才恍然反應過來，原來那是自己的淚水。

「嘔！！！」脹痛的胃部突然一陣痙攣，孔森臉色一變，來不及放下手中的飯盒，歪著身子趴在床邊，胃裡的飯菜一下子全都吐了出來，一點不剩。

吐出來的飯菜甚至還沒來得及被消化，地上一片狼藉，孔森面無表情地坐直了身子，然後抬手擦去唇角殘留的嘔吐物，掀開被子下了床。

飯盒「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後鑽進了床底下，孔森踩著脫鞋上前打開門。

門外守著的人見他出來，都有些驚訝。

孔森看著他們，面容平靜，聲音嘶啞無比：「我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