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像是早有預料般的敞開著，江喻的步伐凌亂，放眼望去全是陌生的街景，只有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邊，在他看過去的那一刻搖下了車窗。

趙群說，「江先生，沈總讓我送你回去。」

江喻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這個小區只有登記過的車牌可以出入，江先生是走出不去的。」

江喻的心情早已經在見到沈容霄的那一刻起跌落谷底，他沖趙群諷刺地笑了笑，「我自己可以走，用不著你。」

「……」

趙群一聲不吭，黑色的轎車依然以慢到磨人的速度跟在江喻的身後。門口的保安看見衣衫不整的江喻時想要上來阻攔，卻在對上趙群的車牌號後停下了動作。

「江先生，我送你回去。」

「別再跟著我了！」江喻回過頭，失控地大喊到，「我自己能回去，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趙群從車裡拿出一盒東西遞給江喻，說，「這是塗傷口的藥膏，對淤青很管用。」

「沈容霄讓你給的嗎？」江喻的手指微顫，「我不要他的東西，你走。」

汽車沒有回頭的跡象。

江喻從來沒有這麼疲憊過，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一個沒有任何人打擾的地方，讓他好好想想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想想一切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好，你把東西給我。」

江喻奪過那盒藥膏轉身扔進了垃圾桶，他看向趙群，「有本事你讓沈容霄親自給我，別再跟著我了。」

這一回趙群沒有再堅持，黑色的轎車消失在江喻的視野里，他抬手想要揉揉太陽穴，剛一動就是一陣刺痛。

「嘶……」

他看向那個垃圾桶，然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

大街上人潮湧動，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江喻凌亂骯髒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江喻先是給打工的餐館請了個假，然後才吐出一口濁氣，緩緩走向了回家的方向。

一路上，江喻的腦海里都是沈容霄的臉。

從開始的震驚不敢面對，到現在的平靜——也許只是震驚到深處後的平靜，他竟然只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他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卻事實又不像他想像中的那般激動。

江喻一會想起五年前沈容霄溫柔卻疏遠的笑容，一會又變成了他偏執而嘶啞的怒吼，直到最後——一個成熟優雅的男人佔據了他的全部視線。

沈容霄變成了連他都認不出來的模樣，可是這幅最陌生的模樣才是最好的。

沈容霄變了，他也變了，這很好，這樣才能時時刻刻的提醒他——他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戀人了。

「戀人」——多麼美好的詞啊。

窄小的出租屋裡，江喻看向鏡子里的自己，青紫的臉頰微微腫起，雜亂的頭髮似乎還有灰塵的味道，他脫下上衣，露出一片更加慘不忍睹的肌膚，他輕輕按了按傷口，不等用力就是一陣無言的疼。

他搬家的時候幾乎什麼也沒拿，全都換成了錢填補欠下的債。江喻翻遍了整個出租屋才找出半管不知道過沒過期的藥膏，別無選擇地塗了上去。

早知道他就不扔沈容霄給的那盒藥了，要了自尊，沒了便宜，反正看沈容霄現在的樣子應該是混的很好，至少是比現在的他要好得太多。

江喻自嘲地笑了笑，五年過去，他和沈容霄之間的位置怎麼突然就反了過來？

「小魚，給你發消息怎麼沒回啊？今晚還來嗎？」

華哥的電話打來，江喻邊塗藥邊按下了免提。

「去的，」他說，「剛剛在補覺，沒看見消息。」

「那好，今晚要來個新人，我和你提前說一聲，到時候你帶帶他。」

「嗯。」不小心按重了傷口，疼的江喻的眉毛皺成一團，「新人叫什麼？」

「叫洛星桓，打架子鼓的。」

夜晚，江喻換了一件嚴嚴實實的高領長袖，剛好能蓋住上身的傷，只是露出的右手還是裹著滿滿的創可貼，看起來顯眼又奪目。

華哥看到他的時候愣了愣，「小魚，你臉怎麼腫了？這手……」

「不小心摔了，」江喻話音匆匆，「沒什麼大事，已經上過藥了。」

「那你下次小心點。」華哥欲言又止，說道。

「那個新人呢？在休息室嗎。」

「嗯對。」

江喻本來想笑，可一笑又牽扯到了臉上的傷，看起來有些勉強，「那我先進去了。」

「好，你等會教他下工作流程。」

員工休息室里，大家的聲音吵吵嚷嚷，江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最裡面的男生，他一個人坐著，一身的黑色顯得格外扎眼，和華哥描述的一模一樣。

「洛星桓？」江喻喊出了他的名字。

男生看了過來，一張冷冽俊逸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中，膚色很白，深褐色的碎發蓋在額前，黑色的耳釘襯著本就冷感的五官更多了一層距離感。

「你好，我是江喻，帶你熟悉熟悉環境。」

帶新人的工作江喻也不是第一次幹，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滿是創可貼的右手，然後頓了頓，悄然地換成了左手。

不過幸好，洛星桓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握住江喻的伸過來的手，輕輕地晃了晃。

「我是洛星桓。」

江喻很快就鬆開了他，手心還是一陣滾燙，來自這個渾身都寫著「冷漠」兩字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