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邢曉菲是在一個晚上，《十年燈》剛剛播送完畢的時候。秦文辛摘了耳麥，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抬眼對播音室外的楚函笑著招手，示意他進來。楚函剛挪動腳步，廣播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來人是兩個打扮靚麗的女孩子，其中一個楚函認識，是廣播站站長。

「怎麼這麼晚來？」楚函心裡疑惑，卻還是客客氣氣地打了招呼。

「來看學弟呀。」站長露出了一個花痴的笑容，「曉菲，這就是咱們大文豪楚函，裡面那個就是我跟你說的，秦文辛。」

另一個女孩長了一張洋娃娃一般精緻的小臉，就算是入了冬，也依舊露出一雙又細又長的腿。女孩朝楚函微微點了點頭之後，目光就一直盯著播音室裡面不放，顯然是被秦文辛吸引住了。

站長看到朋友的花痴狀，興奮地戳了戳她的胳膊:「帥吧？要不要姐妹幫你拿下？」

女孩抿著嘴笑:「好啦……」

「站長，」低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秦文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楚函身邊，「節目結束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他嘴裡這樣說著，動作就已經先做了出來:一把摟過楚函，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裡，抬腿就要向外走去。

女孩忙攔在他們面前:「不要，先等一下嘛。」女孩眼睛大大的，帶了混血感的美瞳，睫毛也刷了好幾層，抬眼看過來十分地楚楚可憐，「人家是特地來找你的嘛，留一個聯繫方式可不可以啦？」

站長也接話道:「是啊學弟，人家女孩子特地來看你，你就給個機會嘛，正好你不是也單身？一個人在外地上學，得找個女朋友照顧你，我們家曉菲就挺好的……」

「對嘛，」女孩見秦文辛沒露出什麼不悅的表情，大著膽子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我叫邢曉菲，認識一下嘛文辛。」

「邢曉菲」三個字一出，楚函在秦文辛懷裡狠狠抖了一下——就是這個女人，秦文辛前生在大學時期的戀人，收了對家的錢回過頭來栽贓陷害，生生用輿論壓力逼死了他。

現在，二人的相遇就在眼前，讓楚函覺得離那個可怕的結果的到來更近了一些，那個可怕的結果……那個畫面……他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生怕漏出一絲痛苦的聲音。這時，秦文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文辛是你叫的嗎，學姐？」

此言一出，兩個女生都愣了一愣。「學弟啊，你怎麼說話的？我這也是好心給你牽線！」最後還是站長動了怒。

秦文辛語氣緩和了一些:「謝謝學姐好意，不過我暫時不需要。」說完，他輕輕揉了揉楚函的肩，「走吧楚哥，咱們回去吧。」

一直到出了綜合樓，楚函才慢慢緩過來。北方冬天的風幹而冷，吹在臉上微微地疼，楚函裹禁了外套，意識到事情好像不太一樣了。

「其實，那姑娘挺漂亮的。」他突然說道。

秦文辛立起了毛呢大衣的衣領:「好看的人多了。」

「她還很會撒嬌。」

「……」

「她應該可以照顧好你……」

「楚哥。」秦文辛突然停下腳步，楚函一時沒反應過來，最後在他前面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此時已經快到深夜，學校的道路上除了他們再沒其他人。秦文辛站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目光深深，讓楚函的心跳漏了一拍。

「楚哥，」他聽見秦文辛溫柔又低沉的聲音，「我有楚哥就夠了。」

楚函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和他對望，突然感到鼻尖一涼，下雪了。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秦文辛向他走過來，慢慢離開了燈光的範圍，一步一步，逆著光。那一刻楚函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這個人就算離開了光芒萬丈，也要堅定不移地向他走來——

哪怕他身處黑暗。

「楚哥，」秦文辛走到他面前，輕輕拂去他頭髮上的雪花，「我剛到這裡的時候，誰也不認識，也沒有依靠。其實我很害怕，我沒有什麼安全感，可是你出現了。」他笑著，說著溫暖的話，落在楚函耳朵里卻無比殘忍:

「楚哥，你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有你在，我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