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舔舔神色愣怔了片刻，蒼白的小臉上了無血色。

但奶奶說得對。

在江舔舔的內心深處，他也一直覺得這一切都怪自己。

十一歲之前的那麼多歡樂和福祉，他好像完全記不得個中的滋味了。可能他這輩子所有的福祉額度早就在前十年裡透支得幹幹凈凈了吧。他懵懵懂懂地想。

小傢伙臉上糊滿了眼淚，不言不語，站著一動不動。

「真是造孽啊，一生下來就這麼個不男不女的身子，早說了不要，偏要留！現在弄得全家人都遭了報應，該啊！該！」老太太滿嘴胡言亂語，「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這可怎麼辦吶，我的孫子還小著呢！我們祖孫倆該怎麼辦才好啊？老頭子！老頭子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你得挺過來聽到沒有？老婆子我不準你就這麼離開我！」

就在江老太太語無倫次的一邊哭一邊惡狠狠警告江老爺子的同時，老爺子去了。

江舔舔的世界從此便再也沒有了甜。

……

江舔舔是個可憐的小孩兒，他十一歲喪父，十三歲喪母，十四歲喪祖父。十六歲的時候，江老太太也病了。

江老太太也是肺癌，中期，發現的時候還不算太晚，目前為止已經做了十一次化療，雖然無甚好轉，但情況還不算是最糟糕的。只是她從生病開始便幾乎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因而她的情況實際也樂觀不到哪裡去。而最可怕的是家裡目前已經沒什麼錢了，如果不是早先葛慶琳和江老爺子額外購買的健康保險賠付金額還算多，江老太太早就因為得不到治療而撒手人寰了。

江舔舔在讀完高一的那年暑假退學的。

五年來，江舔舔幾乎每天都在醫院和醫生打交道。最開始奶奶生病住院的的時候他還能自己堅持一邊照顧她一邊自學，每天都是學校醫院兩點一線來回跑，讓本就細瘦的小人變得更加瘦弱。

這樣的日子久了，人沒有精力不說，江舔舔覺得自己的腦力也越來越跟不上了，幾乎每門課程都落下大半，語文英語還好，數學物理這些理科學科，江舔舔已經吃力到只想放棄。

看看銀行賬戶里的存款，江舔舔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常常告訴自己，自己能堅持到高一結束也算足夠了，好孩子是不應該太貪心的。從十一歲開始家裡幾乎就沒有什麼收入來源了，大人們看病要錢，他們的生活吃穿用度要錢，上學也得要錢……人活著就離不開錢，可如此大量的只出不進，就算是富貴人家可能也會慌吧？

江舔舔從十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偷偷做起了兼職，卻始終杯水車薪。

他做過小區的清掃員。那會兒工資是一個月一千，工作時間從凌晨三點到上午10點，下午是一點到晚上六點。其他時間江舔舔就都在醫院照顧江老太太。

後來這事被物業管理層給發現了，江舔舔立刻就被辭退了，理由是他們不能冒用童工。不久後江舔舔才知道，其實是物管親戚朋友家的一個不學無術的小孩，找不到工作就託了關係讓他在這裡混混，江舔舔是被擠下來了。

江舔舔知道後並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一來他確實還沒成年，這個風險是存在的。二來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生氣或理論，因為他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