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陽緩緩爬上雪山。

遠處，潔凈的冰面如同一面面波光凌凌的鏡子，映著山下血紅的慘象，恍若無邊煉獄。視眼裡，只剩下一片慘淡的猩紅。

山頂上，獵獵山風揚起那人黑色的長袍，衣擺處褐色的血跡已經幹涸，如一朵妖艷的彼岸花，開在黑色的帷幕上。銀色面具後的桃花眼，漠然地注視著山下的修羅場。

此處是距離李家村不到五十里的鳳歧山，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

「拜月教」常年蟄伏在西域，甚少踏足中原。二十年前卻被「暗夜」納入麾下，成為其殺人掠奪的工具。

他們已經暗自跟蹤了這批蜇人長達半年，若不是一個月前得到確切消息，怎麼也想不到這批嗜血狠辣、殺人手法極其殘忍的「暗夜」殺手，居然會潛藏在此處。

嶺南薛家的八十五條人命、洞庭湖飛魚寨的一百三十條人命········

數不清的人命、罄竹難書的血債。

這些人落得如此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站在身後的靈芸捧著手上的金創藥走上前，關切的問道：「主子，您受傷了？」

男子身形未動，開口的聲音很冷，「不礙事。」

昨夜偷襲的那批人武功雖不高，但擅於驅蟲使毒，用毒手法刁鑽古怪，防不勝防。若不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今日也很難全身而退。

聞著他身上的血腥味，靈芸嘴唇嚅動了兩下欲言又止，阿二從身後疾奔過來，將手中的信箋恭敬地遞過去，「主子，冷莊主來信。」

男子抖開手中薄薄的幾張信箋，一目十行。

當日，他與冷清霄同時收到她在李家村的消息，冷清霄想去見她的心情，不會比他少。

但近年來，「暗夜」在南疆的勢力已經不容小覷。若不趁此機會拔掉這些蛀蟲，便無法護她周全。因此，他們二人商議分頭行動，他解決西域蜇人，冷清霄對付南疆毒人。事成之後，他帶著人與冷清霄在建州會合。

信箋上，冷清霄已經動身往回趕。只是關於「醉紅顏」，依舊一無所獲。

思及「醉紅顏」，男子的桃花眼中是勢在必得。收起信箋，吩咐阿二把人帶上來。

被拖過來的女子一身血污，臉白得駭人，如同血池中爬出來的惡鬼。此人是「拜月教」的三大長老之一，名曰「幻月」。

幻月抬起頭，亂髮下一雙血紅的眼惡毒地盯著一身黑色長袍的男子，「呸！藏頭露尾的鼠輩，要殺要剮，趕緊給老娘一個痛快。」

男子並未被激怒，甚至連神色都未變，抬了抬手，「靈芸。」

後者會意，立刻走上前去。

靈芸是神醫決明子的親傳女弟子，醫毒向來是一家，由她去搜身再適合不過。

掏出絲帕堵住幻月的嘴，靈芸這才開始搜身。

幻月身上藏了不少東西，瓶瓶罐罐一大堆，除了金創藥，剩下的全是劇毒。片刻，靈芸從那堆瓶瓶罐罐里拿起一個白色的瓶子，謹慎的將其他藥瓶用布包起來，這才過來回話。

遞過手中的瓶子，靈芸解釋道：「主子，她身上沒有解藥，只找到這個。屬下如果沒猜錯，這瓶子里裝的就是』醉紅顏』。」

最後那句，靈芸是側過身對幻月問的。

她並未見過真正的「醉紅顏」，但只有在拿起這個瓶子的時候，幻月的眼中才有了恐懼。

「醉紅顏」。

顧名思義，中此毒的人就如同喝醉酒的美人，渾然不覺自己命不久矣。它最恐怖之處就在於，只需要淺淺一滴，就能無聲無息的毀去一個女子如花的容貌。此毒也是拜月教專門用來懲罰那些進教之後，卻斷不了七情六慾，與外教男人糾纏不清的教派中人。

男子並未伸手接，給阿二使了個眼色。阿二立刻走過去，拿掉幻月嘴裡的絲帕，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厲聲呵道：「說，解藥在哪裡？」

幻月梗著脖子，不怕死的仰著頭，「醉紅顏是我教聖品，只有聖女才有，老娘不過是一個長老怎麼會有解藥？」

靈芸眼中閃過一抹狠辣，朝著跪在地上的幻月走去。她一身翠綠衣衫，行走間，山風吹起她的裙擺，如一朵被綠意染上的清新茉莉。看著女子的眼中卻毫無感情，如同看一個死人。「沒有？沒關係，我有一個更好的法子。」

拔出瓶塞，靈芸站在她面前，拿起瓶子就要往幻月的臉上倒。

「你·····你要幹什麼？」幻月神色驚恐的往後退，奈何手腳被綁住，退無可退。

靈芸嗤笑一聲，「幹什麼？試藥啊！聽聞這種毒，只需要一滴，就能毀去一個女子的容貌。反正你今日也躲不過一死，留著這張臉也沒用。」

「或者說，你若是想起解藥在哪兒，主子心善，興許還能留你一命。」

知道今日橫豎都要死。

不過，若能在死之前讓這些人不痛快，那也算死得其所。思及此，幻月冷笑一聲，語氣嘲諷，「解藥？」

「就算老娘有』醉紅顏』，但不代表就有解藥。實話告訴你們，中了』醉紅顏』·····」

」······無解。「

世間女子誰不愛惜自己的容貌。

即使僥倖不死，頂著那樣一張醜陋的臉苟且偷生，也是生不如死。

一直未出聲的男子身形一晃，人已經站在幻月跟前。俯下身，染血的手指捏著她的下頜，聲聲堅定如鐵，「你錯了。」

「無解，是無人去解，不代表沒有解藥。」

「這世間，還有一樣東西，能活死人肉白骨，解天下奇毒。」

幻月眼中的驚懼如洶湧的波浪，下頜傳來的劇痛讓她開口間更加艱難，「你是說······龍吟珠？」

盛傳，江湖中有兩大秘寶，一曰鳳鳴珠；一曰龍吟珠。

傳說這兩顆珠子，是由鳳凰與神龍的內丹幻化而成，能活死人，肉白骨。

而其中的鳳鳴珠，多年前已被江南冷家莊的老莊主用來救治年幼的女兒。龍吟珠則隨著雲州白雲堡堡主白鳳天的去世，至今下落不明。

跪在地上的幻月突然換身抽搐，口頭白沫，狀似瘋癲的呢喃著：「不可能，這隻是是傳說····不可能·····瘋了，你們都瘋了···」

男子見勢不妙，一左一右拉著靈芸與阿二撤退。

三人剛退開，就見幻月方才跪倒之地，哪裡還有人？地上只剩下一堆肉泥和毒血混作一灘。

原來，她竟是強行衝破穴位，爆體而亡。

若不是方才退得快，那毒血濺到身上，只怕不死也殘。

阿三拿著名單從山腳下上來，「主子，屬下清點了一下人數，名單上的人少了一個。阿大已經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