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宣和宋嘉寧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才十八歲，是齊文宣先告的白，就在聯考結束的第二天。

班代順應民意組織了晚會，一個班四五十個人，浩浩蕩蕩跑到大排檔一頓胡吃海喝，天黑後又去KTV開了兩個超大包間。

去哪個包間是抓鬮決定的，齊文宣運氣好，和宋嘉寧在一個包房。

說起來高中整整三年，齊文宣朋友並不多，林靖安一個，許靜雅一個。

如果再算上和她關係曖昧的宋嘉寧，攏共也就三個朋友。

她性格十分孤僻，是那種你不主動和我說話，我也就不搭理你的類型。

宋嘉寧和許靜雅屬於那種自來熟的人，只要看對眼了，哪怕陌生人也能聊幾句，所以能和齊文宣這種鋸嘴葫蘆處成朋友。

至於林靖安，他也孤僻，不過比齊文宣好點，至少一個人無聊了也會主動跟人搭茬。

他和齊文宣是小時候的鄰居，國中分開三年，高中碰巧上的同一所才又見著面，算起來兩個人勉強還是青梅竹馬。

以齊文宣的性格，這種聚會她本來打算拒絕，但架不住宋嘉寧撒嬌賣乖，一心軟就答應了。

到了大排檔看見那烏泱泱幾十個人，齊文宣就開始後悔，不該一時心軟就答應宋嘉寧的。

其實她總是這樣，一時衝動擅自做出決定，然後又後悔無門，只能硬著頭皮上。

就像今天這樣。

她和宋嘉寧來得算晚了，班裡的人除了少數幾個實在有事來不了的，基本上都已經過來了。

沒了學校的約束，這些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們徹底解放天性。

不知道誰起的頭，喊了一句：「遲到罰三杯！」

緊接著就有人開始跟著喊。

遲到罰三杯的聲音此起彼伏，噼里啪啦跟鞭炮似的炸得齊文宣腦袋疼。

不爭氣的手心已經冒了一層汗，看這些同學就像是嗚哇亂嚎的怪物，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把她拆吃入腹。

她習慣性去看宋嘉寧，宋嘉寧倒是放得開，臉上掛著笑沖他們叫板：「來啊，我還怕你們？三杯啤酒滿上！」

「來來來！」

這是最開始喊遲到罰三杯的那傢伙，說話間已經滿滿倒了六杯啤酒。

沒有人對六杯有異議，三年來，齊文宣在面臨這樣的抉擇時總是跟著宋嘉寧走的。

宋嘉寧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時間久了，所有人就覺得理所應當，習以為常。

宋嘉寧性格豪爽，有時候甚至會讓人覺得這莫不是個男孩子。

她半點不扭捏，三杯酒每一杯都是一飲而盡。

她喝得灑脫，齊文宣卻有些猶豫。

她不是不能喝酒，有時候心情不好，她一個人躲在家裡喝醉過不少次，酒量也還可以。

但是她除了情緒低落的時候很難接受酒的味道。

有人開始起鬨：「都是成年人了，喝個酒怎麼還猶猶豫豫的！」

齊文宣記得班級里每個人名字和相貌，但總是很難將兩者匹配到一起去。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名字一個個在腦海里劃過，卻不知道哪一個屬於他。

又有人開始跟風起鬨。

還是宋嘉寧仗義，對齊文宣小聲說：「要是不會喝酒，我幫你喝了吧？」

對於齊文宣來說，除了宋嘉寧、許靜雅和林靖安，大多數人和陌生人沒差別。

現在讓一群陌生人指指點點著，齊文宣心裡煩躁得不行，她也怕宋嘉寧一下子六杯酒下肚，就算醉不了也要撐死，於是搖搖頭：「沒關係，我可以喝。」

齊文宣酒量確實不錯，但是有個小毛病，一沾酒就頭暈腿軟，哪怕只抿一口，也能抿出豪飲一瓶伏特加的感覺。

三杯啤酒對她來說不叫事，也學著宋嘉寧那樣分三次一飲而盡，但是啤酒她一直喝不慣，是皺著眉頭強行灌下去的。

喝完後也就過了幾秒鐘的時間，齊文宣腿就開始發軟，但是意識還很清醒，她挑了個最裡面的位置默默坐下。

旁邊就是林靖安，剛才就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裡，一直沒吭聲，跟個木頭樁子一樣。

他倆從小就認識，是齊文宣唯一一個異性朋友。宋嘉寧很快就和那些對齊文宣來說很陌生的同學玩到一塊去，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角落，和林靖安一起，游離在他們的熱鬧之外。

四五十個人，四五張桌子，將大廳佔得滿滿噹噹，所有人都放開了玩，釋放著壓抑了幾個月的情緒。

吵鬧的環境影響胃口，齊文宣還有潔癖，受不了那麼多雙屬於不同人的筷子在一個盤子里戳來戳去夾菜然後送進嘴巴里，一頓飯下來也沒吃幾口，凈看著別人吃吃喝喝吵吵鬧鬧。

吃飽喝足後這群人還不滿足，嚷嚷著去KTV開幾個包房唱歌去。

人太多，這附近又沒那麼高檔的KTV，最大的包房也就能裝十幾二十幾個人。

班代統計了一下人數，除開有幾個家教嚴有門禁的女孩子不去，人還是不少。

齊文宣本來也想回家的，但是宋嘉寧並沒有這個打算，所以只能陪著她去。

至於林靖安，被他幾個還算好的哥們兒拉著一起去了。

人數太多，就開了兩個超大包房。

不少人為了和心儀的人在一個包間爭得面紅耳赤，最後班代沒辦法，想出個抓鬮的辦法，和誰在一個包房完全看緣分。

齊文宣難得手氣爆棚，和宋嘉寧抽到了一個包間。

包房裡比大排檔更吵，被麥克風放大無數倍的聲音在包間里回蕩，像鎚子一樣砸在齊文宣心上，搞得她心煩意亂。

唱歌的抱著麥克風撕心裂肺地吼著，完全不顧及聽眾的感受；還沒輪到自己的，就抱著酒瓶子吹，噴著滿嘴酒精味兒跟人侃大山。

齊文宣受不了，就默默縮在角落裡，低頭看手機，時不時瞥一眼混在人堆里的宋嘉寧。

平心而論她有點嫉妒，嫉妒那些人能在這種場合和人玩到一塊去；同時又很羨慕，羨慕的對象是宋嘉寧，羨慕她可以沒有顧忌，跟誰都可以玩得來。

越想心裡就越煩躁，剛好齊文宣面前一瓶啤酒，是宋嘉寧喝了幾口的。

她的潔癖對宋嘉寧是無效的，抄起來就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味道不好，喝得還太急，齊文宣嗆得咳嗽，咳出幾滴眼淚。

眼前突然出現一張餐巾紙，拿著這張紙的是一隻白皙的修長的手，順著手看過去，是和她一樣安安靜靜縮在角落裡的林靖安。

齊文宣拿過餐巾紙，擦了擦眼淚，「謝謝哥。」

林靖安比她大幾個月，小時候齊文宣就跟在他後邊兒叫哥哥，這個習慣這麼多年也沒怎麼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