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唔，呼唔。」身上的皮猶如晚秋的落葉，一片片的殘皺以致於脫落，露出血紅的肉。

柳孤鴻咬住一塊兒石頭，刺目的血絲沿著牙齒的縫隙流下，紫綠色的毒泡在後背「咕嘟咕嘟」地瘋狂冒著。

「疼嗎？」蘇月舒遙遙做在他對面的青石上，語調冷淡地問道。

「疼，嘶。」皮肉活生生與身體分離，常聽人道剝皮吃肉，只當是一笑置之，如今自己親身經歷，已不是單單的劇痛，清醒的感受著皮肉剝落，然後生長，再次剝落，麻木的疼痛已經算不上什麼，可怖的是要讓你清楚地接受這一切。

「這才是我受的第三道毒，你就開始自殘，要受不了，你隨時可以停下。」陰風刺骨的山洞遠比不上蘇月舒話語中的冷漠，柳孤鴻心中巨顫，轉頭看著那張變形的臉龐，鈍痛感侵噬著心臟的每一寸。

「我能受，你別趕我走。」話音未落，第三輪的剝落的劇痛再度襲來，豆大的汗滴如同山洞外的磅礴大雨中的雨滴，顆顆砸下。

「還有40多道，希望你還不會瘋，如果到那時你還沒瘋的話，我會嚐試著原諒你。」蘇月舒淡漠道。

「你，沒想過，治好嗎？」眼前因為劇痛，視線模糊成了絢爛的光暈重影，蘇月舒的面容在光暈中不斷地沉浮。

「治好，呵，怎麼可能？」蘇月舒嘴角扯起嘲諷的弧度，站起身，看著身下原本巨大的青石被自己身上的毒侵蝕成了一塊兒小方石，眉眼間劃過不為人知的寥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根本聽不到蘇月舒的回答，在慘痛的呼叫聲中，柳孤鴻模糊的意識里已然存了份執念，要去找百草宮的宮主，定要治好他，也算是償了些許自己的罪孽，到那時，再以死謝罪，才能算了有了結局。

「多謝，我該離開了。」百草宮內，寥夜哭喪著臉，拽著連羽拾的袖子道。

天知道他有多想趕回魔界去報信，但是這位百草宮的宮主對病人似乎有種超乎尋常的耐性，堅持他的傷還沒好。

「你的傷還沒好。」連羽拾逼聲成線，溫和的笑道。

「我真的好了。」寥夜趕緊扶住床柱站起來。

「你看，咦？」腳剛邁出一步，身形立刻不受控制的向一邊倒去，雙腳像是不存在一般。

「你的餘毒難清，凝滯在腳里，所以才會這樣。」並沒像想像中的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一個人的懷裡，連羽拾將他抱上床，捏著他的一雙赤腳，放進自己溫暖的衣服里，力道適中的替他揉捏著腳上的穴位。

「不用，別…….」臉頰頃刻間紅得如同燦爛的晚霞，寥夜不喜歡被人碰腳，但是這段時日以來，連羽拾又是親自幫他揉腳，又是替他洗腳，將寥夜弄得發脾氣也不是，不發脾氣也不是。

偏生眼前這人還是曾經是自己的對手，自己也不敢言明身份，一身毒功盡廢，還裝成了失憶，也無法硬闖出百草宮。

「感覺好點兒沒？」細細地溫柔的嗓音如和暖春風，悄悄地拂過意識，帶著令人害羞的暖意。

「好，好點兒了。」寥夜獃獃道。

自有記憶來，眼前這個白髮人是除了陛下外，對自己最好的人了。

「失憶了不要緊，安心留這裡養傷。」將寥夜的腳放進被衾，又拿了手爐放在腳邊，幫他取暖：「走路之事別急，我會儘力幫你清理餘毒的。」

連羽拾臨走前燃了幾根特製的藥香，飄飄渺渺的煙霧在室內遊盪，夾雜著清冽的香氣。

寥夜突覺眼皮重如千鈞，呼吸也漸漸平和了起來。

「你當然不能死，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連羽拾冷笑一聲道。

剜骨剜心，可比一刀殺了來得痛苦百倍，付出一切後的全部失去，可比從未擁有帶來的絕望要多得多…….

穹山門

江殘照輕飄飄地落到山門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抬手施了一個遮掩自身氣息的咒術，身形閃轉間，悄無聲息的避過山門前的守衛。

昔日的清雅平靜如今已經化為了一片焦土，山林枯盡，百花凋零，房舍崩塌，生機全無，只有在緊要處看守的影雲門的黑衣人猶帶來幾分生機。

「居然成了這樣…….」江殘照眉目斂起，忽地想起了什麼，急速掠過空中，在一處房舍前停下。

翠綠的竹屋，磚砌的灶房，還有屋前那隨風搖曳，又時刻散著清香的竹林，已然屋塌竹凋。

「寥夜一向是只殺人，何時還這麼大費周章的毀壞房舍。」江殘照皺眉，壓住心間無言的煩躁，繼續向其他地方查看。

穹山門的各處似乎都被打掃過，連半分血跡也無，有的只是被毒腐蝕的滿目瘡痍的山林大地。

「看來所有的屍體都被空焱處理了。」將整個門派盡數查探，卻並沒有找出蛛絲馬跡的江殘照長嘆一聲，憑心而論，他並不想去找這位所謂的叔父，那個人帶給自己的感覺實在是不舒服。

正待離開穹山門時，卻聽到了山門前的喧鬧之聲，江殘照停下腳步，見是一個穿著百草宮弟子服的小姑娘正在詢問著什麼，卻因離得距離太遠而聽不清楚。

「算了，儘早去影雲門要緊，早日找到寥夜也好回去交差，天知道帝父會對師兄做出些什麼。」心裡惦念著謝意幽的江殘照正欲離開，那位百草宮的小姑娘卻已帶著人朝著自己的方向而來。

江殘照忙屏聲靜氣，一句話乘著風遙遙飄進了耳中：「這裡沒有什麼問題，只能等師父救的那位穹山門的倖存弟子醒來，再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