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很有想法，但是有想法不代表就可行。

辦公室里陷入了一陣詭譎的沉寂中，宋黎低著頭，眉頭微微蹙起，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的腦子裡很亂，心裡忐忑，緊張密布在空氣中朝他壓來，幾乎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他不是在擔心景司不同意，而是跟景司一樣，開始懷疑設計圖做出來之後到底能否達到自己心目中的高度。

怎麼辦，得意忘形了。

他一直都在得意忘形。

因為快速設計出補救的方案；因為托尼的驚喜誇讚；因為景司的認可；因為客戶的寬容。

宋黎不是這樣的。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他也看起了表面的東西？把自己放在一個至高的位置上，固執地認為自己有資格？

如果他最初就是如此，就不會選擇放棄家業，不會在聯考之後堅持學習自己喜愛的設計專業，更加不會在畢業之後，從社會的底層小透明做起。

人生只有一次，如果能輕鬆度過，誰也不會想要給自己找麻煩，平平淡淡或許是好，但轟轟烈烈前路似乎更加吸引宋黎。

「抱歉。」

宋黎突然啞著嗓子說。

「請，再給我兩天的時間。」

不可以，這份設計圖紙絕對不可以就這樣送到工廠去。

景司沉默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別熬夜加班，今晚回去休息，時間足夠。」

宋黎回去的時候，神色淡然。高虎從沙雕視頻中抽空抬頭看他一眼，雖然他臉上一如既往是那副表情，可高虎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設計圖紙有問題？」高虎關掉手機，走過去問道。

宋黎收拾自己的東西，聞言含糊地說：「嗯，不過我爭取到了一點時間。」

「之前不就說給你三天還是幾天的時間嗎，本來就有時間，你有些著急了。」高虎說：「況且以你的能力，時間絕對不是問題，只要你不催你自己就行。」

高虎是怕他的自律得太厲害，這樣的話，別人還沒怎麼樣，就看見宋黎在自己逼自己。

宋黎也知道自己急於求成了，可是被高虎這樣點出來，他莫名其妙地煩躁起來。

「哎呀哎呀別講了！」他揮揮手，眉頭皺起來，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道：「哪壺不開你提哪壺，請我吃飯！」

兩人停在電梯前，等著電梯降下來。

見他一如既往的有活力，高虎放了心，面上一瞪眼，嘖了一聲，罵道：「小白眼狼！」

「滾滾滾，老子哪裡小了？」

「個頭沒我大，肉沒我多，我估計……」高虎眼神鄙夷地落在宋黎的襠上。

宋黎眯著眼，徹底火了。

「老子雞·兒超級無敵巨無霸大！」他喊出來的同時，電梯門也叮咚一聲打開。

電梯內，景司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身後安秘書一臉憋笑的表情。

宋黎：「……」

馬德，好尷尬！

高虎也尷尬了，二十幾歲小夥子，雖然處過女朋友但也不至於在公共場合下提及如此危險的話題，最重要的……頂頭上司還聽見了。

這趟電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最後還是安秘書『善解人意』地給了個台階下，「是要上來吧？」

宋黎和高虎兩個人同手同腳地進了電梯。

上高中以前，宋黎能記住的最尷尬的事情，還是四年級的時候因為晚上做夢沒控制住，尿了床。

說真的，尿床這種事，只要還是小孩子，基本上都很難控制，因為伴隨著尿意而來的是夢境，彷彿夢中的你想要上廁所，然後你找了一個很『適合上廁所』的地方，放心舒暢地釋放……

結果就尿床了！

宋媽媽說，宋黎比其他小孩子不尿床的時間都早，也就是說小小宋黎很早就不尿床了，結果，四年級時這一檔子囧事，令他的顏面盡失！

上了高中後，最尷尬的一次，就是他為了解救一個被校園霸凌的女孩子，情急之下，一段機械般的土味情話脫口而出——當著眾人的面。

時過多年，他以為再也不會有比那時更加尷尬的事情時，現實給了他狠狠一擊！

人生漫長，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

載著四個人的電梯，靜的可怕。

誰也不敢說話，宋黎和高虎連呼吸都不敢喘大氣。

電梯降到一樓的時間也就那不到一分鐘，可是宋黎卻覺得自己熬了半個世紀那樣漫長。

終於，伴隨著叮咚一聲，電梯門向兩側劃開，宋黎和高虎不愧是鐵哥們，默契地分別朝兩邊側身，將中間的地方讓出來，像兩尊門神一樣，讓景司和安遇先走。

路過宋黎時，景司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沒停留，徑直離開。

倒是安遇沖著宋黎眨眨眼，眼中笑意與調侃並存。

待兩人走遠後，宋黎才鬆了口氣，從電梯里出來，身後跟著高大的高虎。

「太難了。」宋黎呼出一口氣，開始追究責任：「就怪你！」

高虎表示委屈：「你自己講的話，怪我？」

宋黎依舊惡狠狠：「新賽季還想不想上王者了？」

高虎：「怪我。」

沒有什麼比野王爸爸帶飛更重要！

為了慰問宋黎，再加上討好他，高虎請他吃飯。

宋黎想吃海底撈，高虎帶著他去吃燒烤。

「燒烤也行。」前一秒還嚷嚷著饞蝦滑的宋黎吃上烤全翅就『真香』了。

高虎輕笑一聲，說道：「我覺得現在這小日子過得就不錯，有工作，正式的，五險一金，不愁吃喝，就是租房子的時候能肉疼一點，不過也不是月月交房租。你覺得呢？」

「我？還行吧，我不怎麼挑剔的。」宋黎對生活方面沒什麼想法，雖然這樣說很遭白眼，但是從小到大，他確實沒缺過什麼。

高虎還不知道宋黎他們家有錢呢，只當他跟自己一樣，是普通家庭的孩子，頂多就算小康，「過幾天國慶，我想回家一趟。你想不想跟我回我家那邊玩？」

高虎家住二線小城市，家裡條件在小城市裡還算是不錯的，父母都是文化人，穩定工作有養老金，年輕時候打拚的成果就是現居高級商品房，一二樓連通，二百多平。

怪不得，能養出高虎這樣結實的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