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裝設計的工作分為很多種。

首先是個人委託，一對一設計，這種單子基本上來源於回頭客；其次是客戶在公司下大量的單子，公司分下來給設計師設計，下這種『打包單』的客戶基本上都是工廠或者品牌；最後就是自主設計，這就像是大學生必須寫的論文一樣，不管這份設計能不能帶來利益，都需要擺在那裡，不管是充數也好，還是等待一個有緣人看中這份設計也好。

宋黎也設計過許多小設計，那種不會有自己的署名，只用公司作為設計者的設計稿。

像這種大單子，他只負責過兩單，這是第三單。

他是小透明，在這個圈子裡根本沒有什麼名氣，所以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誰會因為嫉妒而栽贓陷害他。

凌晨已過，宋黎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挺好的，這個班沒白加，現在已經有點頭緒了，大概是因為晚上沒有人的緣故，他的腦子要格外清醒。

突然，門外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宋黎恰好望過去，見狀微微睜大眼。

「誰啊？」

他喊了一聲，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吃完午飯，他跟值班的門衛大爺打了招呼，說今晚會加班。門衛大爺九點鐘的時候來查了一下電源什麼的，雖然沒打擾他，但他是知道的。

那現在還來做什麼……

下意識地覺得外面的人影根本不是門衛大爺，宋黎深吸一口氣，隨手拿起桌子上的鐵質小擺件，舉在手裡，準備出去一探究竟。

就在此時，那道黑影猛地在門口停下。

宋黎呼吸頓住，腳步僵硬地停下，一動也不敢動。

頃刻間，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很有規律的三聲。

宋黎皺著眉，冷聲問道：「是誰？」

外面的人沉默幾秒，然後用同樣冷淡的聲音回答：「景司。」

宋黎：「……」

總裁怎麼在這？！

他瞪圓了眼，幾乎沒什麼懷疑地放下鐵質擺設，打開了門。

門外果然是景司，他穿著今天白天宋黎看到的那套西裝站在門口，手上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景司神色漠然的望著他，那雙漆黑宛如夜空的眸在昏暗的燈光下氤氳著穿梭在極光之間的暗芒。

對上他的視線，宋黎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陣心虛，他移開視線，低著頭小聲問：「總裁您怎麼也在公司？」

景司看了一眼辦公室內的景象，瞭然地挑了挑眉，「跟你一樣。」

「你也加班啊？」宋黎看向他，眼睛睜的大大的，有些無辜，「不會是因為我這件事才導致你加班的吧？」

一半一半，景司在心裡回答，但看見宋黎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愧疚，下意識地選擇了隱瞞，「不是。」

宋黎這才鬆了口氣，道：「那……你要進來坐會兒嗎？」

加班的情況下還來十二層探望一下他，宋黎總覺得不請人家進去坐坐不太好。

然而景司卻說：「樓上沒有熱水了，我下來接一下。」

宋黎：「……十二層有，十二層儲備糧可多了。」

在心裡為自己點首歌：《自作多情》。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尷尬，宋黎覺得自己客套也客套過了，實在不知道要繼續說些什麼。

景司也沉默著，他也沉默著，於是兩個人就對著沉默。

最終，還是景司打破了這份微妙的沉寂。

「禮服設計的怎麼樣？」

有關工作，宋黎立刻嚴肅起來，轉身往辦公室裡面走，順便邀請道：「我已經設計出初稿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幫我提提意見？」

景司應聲走進去，隨手關上門。

走到宋黎身邊，從他的手裡接過設計稿，看見上面的禮服設計，瞳孔微縮，劃過一道光亮。

「裙擺和腰部這裡，我還想要再改改。」宋黎直接把初稿的兩個致命缺陷指出來，「我之前有幸採訪過劉穎菲女士，按照她的喜好添一些元素進去。」

景司又仔細看了看，然後遞還給他。

「可以。」他說：「時間緊迫，記得斟酌利弊。」

宋黎點了點頭，撓著頭笑了笑：「這次真的謝謝你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是為我爭取到了一點時間，我都很感謝你。」

工廠直接把設計圖紙塞回來，身為客戶不可能不知情，劉穎菲現在還沒選擇退單或者投訴，其中一定有領導上司在交接。之前說過了，劉穎菲是來照顧景司生意的，他們兩個人是朋友，那麼就不排除劉穎菲是看在景司的面子上，才沒有追究。

景司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喝了一口咖啡，說道：「我回去了。」

宋黎點點頭，道：「嗯，我……送送你……」

景司：「……不用。」

倒也不必這樣。

宋黎還是跟著景司走到辦公室門口，他看著外面昏暗的大廳，腳步止住。

他有點怕黑……當然，跟景司一起走倒是不怕，但是一會從電梯那邊回來，還得獨自一人穿越大廳，他可不想。

於是站定在門口，宋黎看著景司寬闊的背影，逐漸走入黑暗之中。

不知道怎麼的，宋黎忽然覺得有點不舍。

他控制不住地喊了一聲：「景司！」

男人應聲停下腳步，轉頭來看他。

黑暗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望過來，視線如有實質地落在宋黎身上。

宋黎瞬間臉色漲紅，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對方能說什麼，只得收拾爛攤子似的支支吾吾道：「我、我想說，以後在公司，你……你不用給我特殊待遇。額，我不是說你給我了特殊待遇，我的意思是，就跟對待普通員工一樣對待我就行，對……」

日日日日，他都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受到特殊對待也是不錯啊！

真想在心裡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黑暗中的男人抿著唇，半晌才道：「沒有給你特殊待遇。」

景司一向公私分明的。

他的話就相當於給了宋黎一個台階下，他本就不在意什麼待遇不待遇，這番話也是情急之下拿來頂事兒的，於是點著頭道：「那就好那就好……總之，這次的事情，謝謝了！」

宋黎有信心完美解決這一單……

因為不想讓景司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