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身邊嗡嗡地響個不停，楚函卻沒有力氣去看。即將破曉的房間里，他蜷縮在地板上，好像一尊沒了氣息的雕塑。

他不必去看也知道，此時互聯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秦文辛的名字，一如他最鼎盛的時候，不過當下，這個人氣新星的名字附帶的關鍵詞卻是——

自殺。

手機振動聲再一次響起來的時候，正巧清晨第一束陽光照進屋子裡。楚函對這溫暖怔了幾秒，總算是找回了些活人氣兒。他一手抓過手機，另一手虛弱地試去眼角的淚水，只覺得眼睛腫得發燙。

「喂？」他一開口，聲音也是啞的。

「相顧大大，」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女聲，過去活潑爛漫的語氣，此時軟了八分，「主編讓我問問你，《夜與繁星》的版權真的不考慮交給新橙影視了嗎？之前的錢，網站可以退給你的……」

「不給，」夜裡的哭嚎讓楚函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尖劃過嗓子，陣陣幹疼讓他忍不住皺眉。

「明白了。」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那個女聲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大，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陪陪你？」

「胡希，《夜與繁星》是給秦文辛的，」楚函怔怔地望著窗外，「但他不在了。」

那端的女孩子沒有說話，楚函也沒有再說下去，只聽著聽筒里傳來小姑娘壓抑著的啜泣，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

那一天，熒幕上屬於秦文辛的那張俊逸出塵的臉，由彩色變為黑白。人們忘記了幾天前還被用於瘋狂譴責他的那件事情，所有愛他和不愛他的人都在用或長或短的語言給他以沉痛的悼念；又有一批正義之人站了出來，呼籲人們停止在網路上不負責任的語言暴力，別再讓悲劇重演。

可是太遲了，楚函在心中苦笑道，太遲了。

他慢慢從地毯上爬了起來，背靠在床邊。通話不知是何時結束的，他深吸一口氣，點開了娛樂版頭條，白底黑字的頁面，唯有最下方秦文辛的照片配圖有著絢麗的色彩。照片上的那張臉帶著陽光般的笑容，讓楚函想起了多年之前第一次見面，他也是這樣笑著的:

「相顧老師的小說很好看啊。」

「至少我很喜歡。」

在秦文辛身處頂流的時候，街頭巷尾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各大媒體對他爭相吹捧，說他的笑容是「上帝賜給人間毫無保留的溫柔」。想到這兒，楚函又是一怔:原來那也不過就是一年之前的事情而已。

一年之間，卻是天差地別。曾經把楚函從地獄門前拉回來的人，卻終究沒能救贖他自己。

如果能重來……如果能重來——

「我想救你回來。」

楚函喃喃了許久，直至門鈴響起才回過神來，聽聲音，應該是他的責任編輯胡希放心不下來找他了。楚函幾乎是掙扎著站起身來，還沒邁開步子，眼前便是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後腦傳來劇烈的疼痛，楚函在最後的時刻向空中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些什麼卻抓了個空，緊接著黑暗洶湧著襲來，捲走了他最後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