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藝術？什麼是藝術？

陳岩庭看著路白那雙充滿了無辜與茫然的大眼睛，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手裡開會用的平板不知怎麼就像極了一塊板磚，真想直接楔在路白的臉上。李澤坐在旁邊推了一下眼鏡，手在鼻尖上蹭了蹭，滿臉的無奈。

會議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這事還得往前倒幾分鐘。

今天又是熊初陽休息，路白開早會的一天。等所有事都說完了，陳岩庭突然看著路白，用十分輕鬆的語氣說。

「你們三樓那個藝術中心也快弄好了，我已經幫你們接了個晚宴。」

路白正收拾著東西，簽字筆的筆帽已經蓋上了，聽到陳岩庭說話抬起頭，一臉茫然。

「啊？」

臉上寫滿了『什麼藝術中心？』『晚宴？』『啥？』『你在說什麼？』

陳岩庭不是傻子，當然看出了路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當時臉色就陰沉了下來，手指在桌子上有規律的敲著，眉頭緊皺，死死盯著路白。後者在說完『啊？』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閉緊嘴，偷摸瞄了一眼自家老闆的臉色，知道這是火山爆發的前兆。

「哦，藝術中心啊，啊，我，知道，對吧，就，晚宴嘛。」

路白敷衍得很走心。

旁邊的李澤眼疾手快拉住了陳岩庭要扔東西的手，沖著他擠眉弄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雖然他們面前坐著的是路白，但是路白身後的男人是他們不敢惹的。

陳岩庭這叫一個氣，這兩個人還沒什麼事兒呢這小崽子就讓他們兩個總監打不得罵不得了，等真的成了，他的辦公室是不是得清出來送給路白啊！

雖然是這麼想，陳岩庭還是乖乖得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階級主義害死人啊！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三樓，有個藝術中心，你們負責？！」

路白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爭取讓這位氣頭上的大佬消消火。

「知道知道，我剛才不是沒反應過來麼，嘿嘿嘿，老闆，您別生氣啊。」

路白這人沒有別的什麼優點，就是臉皮特別厚，拍馬屁哄人真的是一流，陳岩庭對他也是沒招沒招的。上次跟路白說這事的時候，這小子就滿臉的不在乎，這都快大半個月過去了，顯然是真的沒把這事放在心裡。

「這次晚宴是藝術中心的開幕儀式，你們三樓負責，要是給我弄砸了，我打斷你的腿！」

路白皺著臉，看著陳岩庭氣呼呼得邁開長腿從會議室里揚長而去，身邊開會的幾個經理拍了拍路白的肩膀。李澤要笑不笑得瞄了他兩眼，最後搖了搖頭跟在陳岩庭身後也走了。

「白，你說你老惹他幹什麼？」

中餐廳副理攬著路白的肩膀，深吸一口氣，彷彿還在琢磨空氣中殘留的怒火。

「我真沒想到他們這個什麼藝術中心開了，我以為照酒店一個申請三個月才批的尿性，怎麼著也得一年半載的呢。」

路白痛定思痛，覺得自己這樣的工作態度特別不端正，回頭找個機會要跟陳岩庭認個錯。散了會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自家餐廳對面的藝術中心繞了一圈。

你別說，果然是藝術中心，路白在裡面繞了半個小時，愣是什麼也沒看懂。

啥玩意兒啊！

路白面無表情得看著一塊透明亞克力板上的狂草，說是什麼著名的書法家寫得新派狂草，介紹上說不羈的筆鋒，具有想像力的構圖。這位書法家還尤其喜歡在各種各樣的物體上寫字，石頭啦，亞克力板啦，竹子啦，木墩子啦，反正就是除了紙以為的世間萬物。

路白抱著肩膀一嘬牙花子。

「我可能是真的沒有藝術細胞。」

酒店有時候就是這樣，大部分一線部門特別緊急的申請，沒有一年半載是批不下來的。就拿餐飲部想要購進一批新款水杯來說吧，可能這款杯子是為了某次活動特別採購的。首先要活動餐廳的經理跟管事部經理溝通，然後管事部經理跟物料部經理溝通，然後餐廳經理跟管事部經理跟物料部經理一起溝通。這些溝通，都是一些非正式非官方的溝通。

然後緊接著就是各種郵件，餐廳經理需要給管事部經理，餐飲部總監，物料部經理，財務部成本控制等各個部門發郵件，告訴大家，我有一個活動，我想買一批水杯。

這一來二去的，一個星期就過去了。

然後就是各種線上線下的申請單，申請單需要使用部門總監簽字，財務部成本簽字，財務部總監簽字，總經理簽字。而且在申請單背後，你要附上你為什麼要買這些水杯，買多少，需要多少錢，什麼樣子，什麼時候到貨，成本是多少，為你帶來的收益有多少等等等等。

然後，第一次申請一定是不會過的，會在各個簽字大佬的手上發現各種問題，打回來重新填寫，重新簽字。

等申請單終於填好，一般一個月就過去了。

接著就是漫長的等待。

等水杯到了，這個活動也過去了八百年。

但有的時候，酒店的速度又特別的快。

比如這次藝術中心的裝修，從開始騰倉庫到封鎖現場施工到今天路白站在藝術中心裡接受藝術的熏陶，里外里也就大半個月。

路白咋舌。

想我吧台雪櫃壞了都得修一個半月，沒想到改造一個藝術中心這麼快。

不管怎麼說，藝術中心既然已經快準備開幕了，那西餐廳的晚宴也要準備起來了。

很多人沒有參加過這種晚宴，但是在電視或者電影里總歸是見過的。一般來說西餐的晚宴都是分餐制，一群人坐在長條桌上，鮮花，音樂，燭光，美酒，美食。服務員們優雅且從容，客人們輕聲細語，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

但事實上，你們永遠不知道一場晚宴的背後，服務員們罵了多少次的娘。

最近梁其琛都逮不到路白。每次來西餐廳吃飯，往常路白要麼站在吧台，要麼站在哪個桌邊，非常從容的進行著一切工作。但是這幾天，梁其琛到餐廳路白只能匆匆得跟他打個招呼，給廚房交代幾句梁其琛的口味，然後跟著熊初陽在餐廳里走來走去，一會拿著幾個餐盤，一會端著兩個木托盤，一會抱著一堆白的紅的黑的桌布。

梁其琛對於路白明明在卻不能拉他來聊天有些不滿，但是也知道這是他的上班時間，以前他不忙，自己拉著他聊天或者早退也就算了。

「路白在忙什麼？」

終於在第三次來餐廳，依舊沒跟路白說上三句話的梁其琛拉住了給自己倒水的沈落。

「還能是什麼，下個星期藝術中心的晚宴唄，最近他跟我們經理一上班就開始忙。從展示盤開始，每道菜的餐盤，口布的疊法，餐具的擺台，當天用的花，蠟燭，椅子都要確認。路白還要負責餐前的welcome drink，最近在跟酒吧的副理研究雞尾酒呢。」

梁其琛參加過不少類似的晚宴或者酒會，像他這種身份，每次只要負責到場就可以了。要不是認識了路白，哪裡知道酒店的服務人員要做這麼多準備工作。聽完了只是似懂非懂得點點頭，拿出手機給潘秘書發消息。

-下周酒店的晚宴，我需要參加嗎？

-老闆，上個星期邀請函就已經送來了，您當時隨手放在了辦公室左手邊第一個抽屜里。

梁其琛沒有再回覆，全當看不出潘秘書語氣中的無奈。撐著下巴看著遠處路白左手拿著一個白色圓盤，右手拿著一個藍邊白色圓盤，跟熊初陽手裡的兩個稍微小了一點點的同款白色圓盤做對比。兩個人皺著眉頭像是遇到了什麼非常難解決的問題，正在激烈討論著。

嘖，工作中的男人，真有魅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