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柳旖就再沒出現過了。阿良想向月老取取經，日後好對付似柳旖這樣的潑皮無賴，於是就問月老是跟他說了什麼才讓他不再來小宅子騷擾人的。

可月老非說這是秘密，任由阿良怎麼糾纏吵鬧，也不肯告訴他。

姜持漸也只隨口問了句，「呦，那登徒子今日沒來？」說罷斜眼一瞧，就看見月老坦然模樣。

日子過的快，很快就到了初九。

這天吃了晌午飯，幾人在院落里曬太陽的時候，月老提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阿良對婚期一無所知，好奇道，「仙師要做什麼去啊？」

姜持漸的目光也看過來。

「明日樊予傅嶸二人就要成親了，我今晚去瞧一瞧他們準備的如何了，也要把婚服給他倆送過去啊。」說著就把準備好的婚服包了起來，「他們兩個大男人，別再有什麼地方出問題了，最重要是婚服，總不能有一個要鳳冠霞帔吧？」終於包好了，順手把包裹放到了桌上，「本來就是倆男子，有不少人事看笑話的，萬不能出什麼問題，不然他倆要淪為笑柄的。」

姜持漸收回目光，閉上了眼睛，陽光照的他暖洋洋的，「你倒是對他二人上心。」

阿良瞅過來，屁股在椅子上扭動了下，心裡不知什麼味道，也接了一句，「就是。」說罷，他又扭頭看了看正倚門喝茶的仙師，隨口說了一句，「我也是第一回在人間見到兩個男子成婚的。」

月老咽下口裡的茶，目光投向姜持漸，「怎麼，吃醋了？」他聳肩無奈道，「我對你比對誰的上心好不好？」說罷，看著無動於衷閉眼曬太陽的姜持漸，他搖了搖頭，朝阿良道，「這有什麼的，真心喜歡就行。再說了，他倆本就是天定的姻緣，天生一對。」

阿良驚訝無比，「什麼？兩個男人？天生一對？」

月老點頭，對於他的驚訝很是不以為然，「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又沒有誰規定男女之情只能產生於男女之間。」

阿良皺眉，想不明白，很顯然，這有點超出他的認知範圍。在他的腦海中，兩個男人只能稱之為兄弟情，再親密無間也是兄弟情。他突然想到白雀與綠雀……那兩個，怕不是也——想到此處，他腦海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有些虛，他顫顫巍巍的看向姜持漸，苦著臉道，「將軍，白雀跟綠雀可能也是……」

姜持漸剛睜開眼還未說話，月老就放下茶杯立刻接道，「誒，你說的沒錯！」他咧嘴笑著，「白雀綠雀二人前世乃是藏原山上的兩頭獅子，原是對手來著，後來卻共同抵禦外來獅子群，相互護佑，至死都在一處，於是命數改了，姻緣牌上紅繩兩端分別是兩位的名姓。」

「所以……他倆也是命定的一對？」阿良目瞪口呆，姜持漸也聽得入神。

月老理所當然見怪不怪的點了頭，「是啊，剛開始我也有些莫名，剛做了去將軍府上借宿的打算，路上就撿了一隻稀有的綠孔雀。」他咂嘴，「嗨，那可是我第一回運氣那麼好，能撿上個可可愛愛的小玩意兒。」

*

晚些時候，月老拎著包裹出了門，一路上心情不錯，路過福天記時進去拿了兩塊舀花糕，路上全給吃下肚了，到樊予府上的時候剛好也飽了，還打了個飽嗝，叫出來給他開門的老伯笑個不停，說這麼久沒見，鍾公子還是這麼愛吃舀花糕。月老笑了笑，贊說福天記的師傅手藝是真不錯，哪天去請教一番。

進了府中發覺是真有了成婚的氣氛，今夜已是燈火通明了，大紅燈籠處處，屋裡暖紅的光透出來，映的人臉色紅彤彤，一派喜慶。

這回他沒有瞎找，路上見著了傅青，傅青驚喜極了，隨後便帶著他去後院尋樊予傅嶸二人。

還未進門，就聽見二人的話語聲，月老聽得出正講話的是樊予。

聲音溫柔而有耐性，極富情感，聽得月老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直接推門而入不太好，便在門口故意高高的咳了聲，如他所料，屋裡的聲音突然停了。

門從裡頭推開了，正是傅嶸，他一身白衣冉冉，雙瞳裡頭映著紅光，如盈盈秋水，煞是動人，見到來人，他眉目舒展，輕聲笑道，「鍾公子來了？快請進。」

月老笑得合不攏嘴，快步進了屋裡。傅青立刻跟在了傅嶸後頭，低眉彎腰。

「呦，收拾的不錯呀？」月老環顧一圈，朝二人讚歎道。

二人方才不知道在房裡做些什麼，月老也只聽見了朦朦朧朧一兩句話，這話兒再看，可不由得他不多想。

樊予一張臉紅了個透，看到他來，明顯是又開心又不好意思。

這為何不好意思，自然難在明面上說，不過月老心裡明白，他挑了挑眉，把包裹給二人扔了過去，「吶，親自給你們做的婚服，穿上看看喜不喜歡。」

樊予與傅嶸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他，眼裡都是疑惑。月老皺眉，「看著我做什麼？趕緊試試呀？」

樊予猶疑著說，「我們婚服已準備好了。」

月老搖頭晃腦，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問了一句，「可決定好誰著官服誰著絳紗大袖誰戴鳳冠霞帔？」

氣氛稍有沉默，傅嶸莞爾，「我們商量好了。」他看著月老，唇角帶笑，「我著絳紗大袖，我戴鳳冠霞帔。」

在二人間來回瞧了瞧，月老突然笑了，他能看得出來，這二人是真心喜歡。

既如此，何必為難他們呢？他指了指樊予手中他帶來的包裹，「我準備的是兩套男子的婚服。」

傅嶸容色不變卻微微驚訝道，「兩套男裝？」

樊予也不甚明白，「鍾公子的意思是？」

「對，你們都著男裝，也不必穿什麼官服了，我都給你們準備好了。」他示意二人拆開包裹。

拆開來一瞧，是兩件大紅衣袍。

樊予略有猶疑，「這，怕是不合禮儀？」

傅嶸也微點了點頭。

月老「嗨」一聲，擺擺手，瀟灑道，「這有什麼，你二人同為男子這本就不合世俗禮儀了，既要破除世俗偏見。」他挑眉笑著，「為何不徹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