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燁是個優秀、甚至再疊加前綴『十分』都不為過的程式員，從大學部到研究所都是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他對敲代碼不只是當成一項工作，而是他真正熱愛的東西。

在完成日常工作的情況下，他的愛好也是學習新的編程語言、敲代碼、扒數據…所以在聽到方異人的話後，基於數據的敏感度，他第一反應是上網搜索這棟大樓從十六年前至今發生的所有資料。

他畢竟比不過方家的調查，但從網路上的蛛絲馬跡，順著邏輯，倒也能推導出事情的大致樣貌。

「孟柏之前說過，那裡十六年前就已經作為開發區準備進行開發，不過整個工程不是被一個人承包，而是兩個人。工程對外招標的時候，是一對合夥人一起拿下的這個項目。奇怪的是，地基才剛打好，其中一人就消失了，並且消失得很徹底，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找不到半點他的信息。」

比之前多了些內容，而且是很重要的內容，江畔在四人中最通人情世故，笑著一針見血的問道：「邵主任在其中扮演的什麼角色？」

昨晚方異人對著邵主任說出那句話，對方臉色明顯變了一下，但很快喜怒不形於色的帶著鐵板神算一行人離開。

方異人好像並沒有期望得到邵主任的回答，神色輕視又帶著調侃，或許正如他自己所說，不過是睡不著出來瞧瞧，更準確應該是睡不著順便來找邵主任的不痛快。

然而，他問出的這句就是關鍵，找不痛快也要有得找才行。

「03年的邵主任，」段燁往下翻看著資料：「那時候的他只是一個小科員，邵玉章，這是他的名字。這個工程的招標是他一手負責的，他應該也只是替上面的人辦事，那時候他手上並沒有什麼權力。」

「兩個承包工程的合夥人，知道是誰嗎？」

「嗯，有，我找到了當是公布的中標文件，」段燁將文件挪到桌面上：「03年的時候雖然網路沒有現在發達，但後來為了擴充網路資料庫，倒是上載了很多之前的相關文件。再加上當時網路初步普及，網友有一點事都喜歡上論壇灌水、發帖，也留下了不少討論的信息。」

「工程是被叫高昆跟陳光的兩人承包的，他們倆算是白手起家，兩個人一起做事分工也不同。高昆很會跟人打交道，三教九流、上下的關係都能結交打通，而陳光就屬於技術工種，手上的活非常好。兩個人一個主內一個主外，趕上萬川發展的好時機，他們倆很快就起來了。工程能中標，應該也是高昆找的關係。」

江畔贊同的聳了聳肩：「時勢造英雄,有本事的人碰上好機會能成大事。」

兩人說了這麼久，桃七夕早已耐不住好奇心：「哎呀，段燁你一直都沒說那消失的是誰呀。」

都不用段燁說話，江畔篤定：「消失的是陳光，對嗎？」

見對方確定的點頭，他嗤笑一聲，似乎是對自己猜中的一種嘲諷，頓了頓才問：「高昆現在在做什麼？」

「跟邵玉章差不多，一個平步青雲地位越來越高，一個工程越做越大，小老闆變成大老闆。」

「厲害啊！」孟柏嘖嘖兩聲，整個事情連他都快猜出來了，這倆官、商、勾結，該不會：「這次樓會塌，也是他們倆搞的？」

段燁搖頭：「不是，儘管這次也是邵主任負責，施工卻是其他的工程隊。那接引員堅持說不會出現偷工減料的情況沒說錯，這個工程隊我也查過，背景很穩，不是邵主任能操控的。」

江畔笑了笑：「邵玉章跟高昆都是聰明人，上次在這裡撈過一筆後，兩人的道路都走得順，沒必要在同一個地方再來一次。所以這次工程施工從上到下都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消失的陳光去了哪裡。」

桃七夕對於他們梳理的故事僅能算是一知半解，不過他聽懂了關鍵點：「我在塌樓那兒看到的，是陳光？」

「很有可能，不然沒辦法解釋憑空消失、連屍體都找不到的陳光去了哪兒，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們殺了陳光又把他埋在那兒。」

「哦~是不是這樣，」孟柏接過話：「先是十六年前因為某個原因他們殺人埋屍，工程剛好不了了之，陳光的消失也沒人去在意、沒人管。十六年後，這棟樓要重建，陳光就發怒了？」

「那晚碰到的攔路鬼說，『他』等了很久，想必就是這個意思。」

即便是知道答案，孟柏還是忍不住岔開話問了一句：「那個鐵板運算元，他昨晚到底顯神通了嗎？」

「沒有啦，」桃七夕回答得又快又肯定：「上面的灰色一點影響都沒有，他真的就是個騙子啦。」

「現在看來，邵主任以為沒事了，其實根本沒解決事。那我們讓楊崢再去拉拉關係、引薦引薦，還有用嗎？」

看著小七跟孟柏那欲欲躍試的樣子，段燁既無奈又好笑：「先別著急，你們至少得把這兩個問題解決才行。首先，要讓邵主任相信那鐵板神算是騙子，他是個普通人，跟我們一樣，都看不到那片灰色，他又怎麼會相信先前法術失靈的小七呢。其次，怎麼見到陳光？」

第一個問題還能理解，第二個就不知道為什麼能稱得上問題了，桃七夕困惑道：「我去那兒不就見到了麼？」

段燁很幹脆的搖頭：「那晚我不明白攔路鬼為什麼會說出『見不到他』這種話，現在我倒是有個假設，他說的見不到不是小七發現不了『他』，而是小七見不到『他』的整個形。換句話說，就是你能感受到他，但是看不到。」

桃七夕愣了一下，然後就懂了：「是哦，在金家的時候我知道那是李雪，這次我卻不知道『他』是陳光。他的氣息，好像被什麼封住了。」

提到『封』這個字，孟柏腦中冒出一個想法：「不會又是個虎子吧！還是說，陳光被什麼鎖魂釘、符紙之類的封在地下了，就是捆殭屍的…」

江畔差點翻白眼：「少看點鬼片，你都親眼見過了還相信電視里的？」

段燁仍在不停翻閱著關於那棟樓的資料，直到看見一則不太正常、但如今又顯得太正常的報道。

淡淡一笑：「孟柏這次還真猜對了，樓的中庭有根龍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