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沈宛才懶洋洋的睜開雙眼。

納蘭成德仍在睡著，氣息均勻，神態安詳。

沈宛偏頭，瞄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有些詫異自己居然睡了這樣久。

她其實有些認床，不論置身何處都沒有什麼安全感，睡眠極淺，一有動靜就會被驚醒，今日竟難得在納蘭成德懷裡睡的這樣沉。

這個男人啊……

沈宛左手撐起半邊身子，傾身去瞧他。

算起來他今年應該二十六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守於帝王身側，功成名就，無限風光。

可那傳於市井中的飲水詞……卻並不若世人看到的那樣輕鬆。

沈宛低低嘆了一聲，跪坐起來，抬手去描畫他的眉眼。

納蘭成德是純粹的滿族血統，生的輪廓分明，線條硬朗，沈宛手指一分分探上去，眉若遠山，濃淡適宜，膚色是極淺的麥色，鼻樑高挺，唇色卻隱隱有些蒼白，想來是病中的緣故。

沈宛淺淺一笑，剛要抬手捧他的臉，突然愣了一下，目光停在左手掌心的繃帶上。

他什麼時候發覺了自己手上有傷口？還趁她睡著之後替她包紮起來……

這不是當時在屋檐上，她為了刺激自己清醒而劃傷的嗎……這點小傷，沈宛其實是不大在意的，歡場八年，縱然衣食住行無一不精，她仍舊沒有將自己看的太過嬌貴的習慣。

「宛宛，我包紮的可還好看？」

正天馬行空的神遊著，就聽納蘭成德帶笑的聲音響起，沈宛下意識扭頭看過去，只見那人眉眼溫潤，像浸了一層泠光，正柔和的看著自己。

腦海里立刻蹦出一句詞來——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美色當前，沈宛怔怔的望著他，腦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只獃獃愣愣的點頭，「好……好看。」

納蘭成德見狀，心下瞭然，卻故意支起身子向前，一分分靠近她，語調陡然誘惑起來:「那……我好看嗎？」

沈宛一聽，更是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好看好看！」

何止好看，簡直像天神下凡！

納蘭成德又是一笑，繼續靠近，以至於兩人幾乎抵達鼻尖相觸的距離。

「那麼，」他勾起嘴角，眸中依舊是深深淺淺的漩渦:「宛宛，與我回京，嫁我為妻，可好？」

「當然……好……納蘭成德！」

女子猛的回神，發覺自己說了什麼，立刻捂臉大喊:「你耍賴！你對我用催眠術！」

「哈哈哈！」

男人大笑，笑容十分愉悅:「宛宛可錯怪我了，我一個滿人臣子，又怎麼會那些西洋人的東西？倒是宛宛你……答應的事可是不能反悔的哦——」

答應的事……答應的事……

沈宛咬唇，連耳尖都透出粉粉嫩嫩的紅色，手指絞著衣角，心底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怎麼可能……會催眠術？可又不完全像是催眠，倒像是只學了幾分皮毛的外行家。

納蘭成德翻身下了床，將衣服整理妥帖之後，一轉頭就看到沈宛跪坐在榻上絞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