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話——不過是沈宛掩飾窘迫的由來罷了，她其實並不想知道那人究竟住在哪裡。

然而他卻一本正經的回答她的話，想來……是真的覺得自己能去找他？

納蘭成德一走，燃夢館就剩了他們三人，沈濯再也顧不上其他，飛一般的撲過來抱住沈宛，將頭深深埋在她懷裡，宛如小獸般嗚咽。

「阿姐——我好害怕。」

還怕你也會像爹娘一樣，就此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一去不復返。

少年單薄的身體撞入懷中，女子含笑著抬手，撫了撫他柔軟的發頂，面上陡然浮出幾分愛憐。

他的身子骨處於正在發育的時期，雖然仍舊單薄，卻像拔高的竹節一般，隱隱能令人察覺出蓄力待發的趨勢。

「沒事，我在這裡。」

放柔了語調，女子安撫了半天，終於令沈濯的情緒平穩下來。

少年從她懷裡退開，終於咧嘴笑起來。

「應天茂去了郊外，據說是奉了納蘭公子的命令，去剿滅土匪，所以我再沒辦法透過他來打聽你的消息，阿姐。」

「他雖然跟我年紀一般大小，如今卻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

沈濯說著，眼裡卻不可避免的折射出艷羨的光。

他雖然年僅十五歲，可也同其他男兒一樣，有著想要建功立業、報效朝廷的夢想。

沈宛目光一凝，抿了抿嘴，眼裡浮出幾分歉意。

是她思慮的不夠周全了。

先前沈濯年紀尚小，又與顧貞觀甚是相親，沈宛便讓顧貞觀教他讀書，算作啟蒙。

可顧貞觀並不常常在揚州，每隔一兩年回來一次，因此沈濯的課業也就耽擱了許久，而沈宛一貫又縱著她，也不願意他太早就被四書五經那些東西束縛住，因此學業一事，就這麼耽誤下來。

也是她身在歡場的緣故，使沈濯也不能同正常孩子一樣去上學堂。

這樣一想，其實她也該換個地方了。

畢竟，沈宛覺得自己在哪委實無所謂，只是在畫閣待的開心，初初沈濯年紀又小，才願意八年都安安穩穩的待在此處。

可現在沈濯到了該念書的年紀，自己倒委實也不能束縛了他去……

「小濯。」含笑為少年理了理衣襟，沈宛歪頭，問道:「你喜歡從文，還是從武？」

雖然說他們姐弟二人算作罪臣之後，可當今聖上開明，選賢舉能，擇優而入，並下過明明確確的旨意，不論家世，不拘名姓，賢能者皆可登堂入室。

少年想了想，斬釘截鐵的答:「都喜歡！」

沈宛微微一愣。

都喜歡啊……她的弟弟，還真是不一般——

不過這樣也好，她喜歡！

「學問一事好說，」沈宛略一沉吟，眸中劃過幾分思忖，「顧貞觀如今也回了揚州，先讓他教授你便好，等過些時日我為你聯絡有名的書院，便送你過去念書。」

「至於武——」

女子蹙眉，眼波泛起幾分為難之意，「我倒還真是不認得有名的武師，我們之中，本就只有樓闌當屬絕世，可你又素來不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