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時，洛聿凡率領文武百官步入正殿，向皇上行三拜九叩之禮。

「眾卿平身。」

洛聿凡起身仰視，再次見到高坐於金殿之上的四皇兄，除了有些許激動，更是明白，自己參拜的，是一國之君，在他眼裡，皇權穩固比兄弟情義重要得多。

前世，若不是自己第一個提出要他繼位，又多次表明絕無覬覦皇位之心，否則，即便庄白如何地據理力爭，他都會毫不手軟地將自己置於死地。

這一世，絕不可再重蹈覆轍，必須搞清楚太子為何認為自己要爭皇位，在他採取行動之前，打消他的心中疑慮。同時，也要改善太子與曉白的關係。

庄氏一族世代行醫，曉白的父親和祖父都曾任太醫院院首。曉白也是醉心醫術，只有獲得了皇上和太子的信任，才能在太醫院立足，並於日後坐上院首之位。

「……啟奏皇上，西南有風寒橫行，以致十數人死亡……」

洛聿凡記得此事，風寒本不是大病，年年都有人因風寒而死，但此次風寒卻極為嚴重，死亡人數眾多，自己於前世領旨前往處理查探，也病倒了。

「來呀，宣太醫院庄白覲見。」

太醫院院首王太醫年邁，只是處理太醫院內事務，已經幾年不能出京公幹，以往都是由官員推薦太醫人選，如今皇上親點庄白，眾臣心中明白，若是處理得當，庄白必是下一任院首無疑。

此情此景與前世一般無二，只是後續發展卻大不相同。

前世的洛聿凡在宴請時將近身的庄白推開，是洛承元屈尊降貴，親自將他攙扶了起來，寬慰幾句後便與他開始飲酒。

庄白不敢不從，又心中鬱結，喝的大醉，過了一夜仍未酒醒，無法上殿見駕。

皇上勃然大怒，若不是洛承元求情，說不定直接罷了太醫之職，最終罰了他三個月的俸祿。

洛聿凡暗中思量，洛承元在宴請之時將曉白推向自己，為的就是在自己將曉白推開好，他可有機會寬慰於曉白。雖然不能提前知曉風寒一事，但是曉白才得了皇上賞賜，正是風頭大勝的時候，即便皇上不召見曉白，難保沒有別人要曉白診病，洛承元總是會有機會為曉白求情。

洛承元對曉白的大棒加甜棗，是籠絡人心的常用手段，他只是單純地想讓曉白替他治病，還是另有目的？

自己總是把這個侄子當成孩子看待，卻是忘了，他其實已是二十四歲的成年人，有思想、有謀略，身後有親生母親及其家族強大的支持。更是忘了，他雖然尊稱自己一聲小皇叔，但實際卻是與自己君臣有別。

庄白這是第二次聽宣上殿，與首次一樣，在用眼角餘光偷瞄了悠王後，才向皇上叩拜。

「庄白，現有風寒肆虐，你有何良方？」

庄白向官員仔細詢問了風寒的發生時間、時長、癥狀、感染人數等情況，略一思量後奏道：「啟奏皇上，臣確有祖上載下的治療風寒的藥方，但聽這位大人所言，此次的風寒不同以往，臣想請旨親到病發之地實地探訪，以便調整藥方，可以更快地治療病患、阻止其傳播。」

「准奏，悠王，你與庄白同去，有何進展及時回稟。」

「啟稟皇上，臣弟遵旨。臣弟請旨，太子與臣弟同往。」洛聿凡掃了一眼洛承元，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喜悅，便知自己猜對了。

前世，因為庄白未能上殿，皇上下旨令洛聿凡帶著別的太醫同去。洛承元請旨也想去視察民情，卻被皇上拒絕。

洛聿凡與太醫趕到後，發現風寒確如奏報上所言來勢洶洶，跟隨而來的太醫用藥不準，不但未能有效地控制疾病傳播，更是連太醫自己也感染了風寒，並傳染了所有人員。

將此事上報後，庄白才奉旨趕到，調整了藥方，終於阻止了疾病的進一步擴大。

在養病期間，洛聿凡從庄白口中得知，洛承元再次請旨同來，依舊被皇上拒絕了。

那時的自己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即便是沒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太子不能參政賑災，自己卻是四處奔波，甚至到前線督戰。風頭蓋過了太子，引起猜忌，也是遲早的事。

「太子沒有參政，難擔此重任。」皇上果然不同意。

「啟奏皇上，此番太子與臣弟同去，又有庄太醫跟隨，必是不會出紕漏。皇上若是擔心太子的安危，臣弟會竭盡全力保護太子。」

「悠王留下，太子與庄白殿外聽宣，其他人都退下吧。」

待眾人離殿之後，皇上離了龍椅，緩步走到洛聿凡面前，開口說道：「太子性格毛躁衝動，朕覺得他還需歷練。」

「此番出行，會是最好的歷練。」

「你倒是與皇後口徑一致。」

「皇上並非父皇，太子也不是廢太子擎。」洛聿凡直言不諱，「廢太子擎一向自視甚高，父皇讓他輔政，他恨不得不眠不休處理政務。一次小小的暴動，他卻株連數千人。他事事只求從速從嚴，不了解民間疾苦，一味只是高壓暴政，父皇不合他的心意都要除之而後快，這樣的人，登了皇位也坐不穩。可是太子不同，太子幼時隨皇上多次探訪民間，對民情民意最是了解，性子雖然有些不穩，但臣弟相信太子再多經些事，必會變得沉著冷靜。」

皇上被說中心事，雖然沒有惱怒，但仍舊猶豫。

「不知皇上認為太子多大年紀才能外出歷練？三十？四十？到了那個年紀，很多想法已經根深蒂固，再想改變是難比登天。皇上也不想將來登基之人，是太子如今的秉性。」

皇上長出一口氣說道：「也罷，這次隨你而去，朕也能放寬心，諸事多加提點，不可由得他任性妄為。」

「臣弟遵旨。」

「你去吧，需要做何準備，吩咐下去就是了。」

「遵旨，臣弟告退。」

洛聿凡退到殿外，向洛承元行禮道：「此次出行，還望太子多多探知民間疾苦，以便回來後詳細向皇上稟告。」

「本太子記下了，多謝小皇叔肯攜本太子同去。」

「皇上舐犢情深，唯恐太子有所閃失。還望太子遇事可與本王和庄太醫多加商量，莫要衝動行事。」

「本太子定是會的。」

「事情緊急，一旦人員物資齊備，即刻出發。庄太醫，將所需藥品羅列清楚，地方上沒有的，從國庫中調撥。」

「是。」

「太子，既然你與本王同去，便也不好躲了清閑。請太子負責調配人手，本王去準備車馬等用品。」

「本太子知道了。」

「此次出行，本王認為應輕裝簡行，不著沿途官員迎接。一是為了太子安全，二也是避免官員掩蓋過失，可使太子更好地了解地方情況。」

「便依小皇叔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