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嬈看不見，以至於她的耳朵十分精明，天上的鳥兒一叫，她便能知道有多少只。雙手上長滿了薄繭，因為她只能靠雙手去探路。雖目不明，但心請

四歲起，墨岸便在夙嬈後背上寫字，夙嬈再用石頭在地上寫下，五歲時，夙嬈便出口成章，閑時就與墨岸對詩，八歲時，夙嬈開始習武，學習音律，從未出過山，所以僅能將山上的物種熟知，也不知那蔥聾，迷轂乃是仙界所有

「嬈兒，過來」

「我不，哥哥你殺生」

十三歲的夙嬈依舊像個孩子，噘著嘴離墨岸遠遠的，因為墨岸手上拎著一隻灰白的兔子，比墨岸平常波瀾不驚的樣子有些奇怪，一襲白衣配上灰色的兔子還挺有喜感

「嬈兒」

墨岸的平淡的語氣中摻雜著怒意，夙嬈最怕墨岸生氣，上一次墨岸生氣，是因為夙嬈偷偷摘了墨岸種在後院的斷腸草，墨岸便三日不說一句話，夙嬈怕，畢竟她只有墨岸。此時，夙嬈只得小步小步地挪向墨岸，然後抓著墨岸袖子的邊角

「哥哥，嬈兒錯了」

墨岸低頭揉著夙嬈毛絨絨的腦袋，時間過得快，夙嬈已經長到了他的腰部那麼高

「錯哪了?」

「嬈兒不該跟哥哥頂嘴，不該不聽哥哥的話」

墨岸輕鬆的表情變得嚴肅，大手離開毛絨絨的腦袋，牽過夙嬈的手，往山林走去

「嬈兒，你還是錯了」

墨岸走得極快，夙嬈的小短腿只能跑著跟上他。稀鬆的泥土髒了二人的白鞋，也留下一大一小的腳印，茂密的叢林間野獸的嘶吼聲不斷，時而顯出人的腳步聲，談話聲，一切都讓夙嬈感到新奇，原來，哥哥說三界之中還有很多人，不止他們是真的

墨岸在一處兔窩停下了腳步，夙嬈摸到幾隻小兔，小孩子心性上來了，掙脫墨岸的手抱起了小兔。墨岸站在夙嬈後方，眼神中帶著寵溺和擔憂，他的嬈兒何時才能長大

「嬈兒，起來」

夙嬈趕忙抱著小兔站過來，抬起頭望著墨岸的方向。墨岸看著夙嬈一臉的疑惑懵懂，眼前還遮著那條白紗，他守了夙嬈十三年，不諳世事，的確夙嬈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但是，她也什麼都不明白，不明白人心險惡，不明白他只能再守她三年

「嬈兒，如果你病了，只有這隻兔的肉才能救你，你會怎麼做？救你自己，還是放掉兔？」

夙嬈沒有一絲猶豫，選擇放掉兔子，墨岸皺著眉蹲下身來，握住夙嬈的肩膀，眼睛透過白紗盯著夙嬈的雙眼

「嬈兒，這三界之中屬人心最為複雜，你要以自己為重，不輕信別人，心狠手辣也是生存手段，我不希望你善良，只希望你好好的」

「如果哥哥病了，嬈兒不能心狠」

墨岸愣了一下，夙嬈的回答是他未曾料到的了，他知道他對於夙嬈很重要，但是他不知他對於夙嬈是大過於夙嬈自身的存在，夙嬈此時尚是如此，那待他離開時，夙嬈該怎麼接受

「嬈兒，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不需要與我綁在一起，你要學會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生活」

夙嬈奇怪的點點頭，今天哥哥的話為何這樣多

林間傳來落葉被踩碎的細小聲音，夙嬈抬頭和墨岸對視一眼，分別躲在兔窩後方的兩棵樹後。林間慢慢顯現一個人影，那人同樣躲在樹後，手裡拿著弓弩，從樹後伸出頭來，對準了兔窩

箭射出來的同時，夙嬈也從樹後沖了出來，擋在兔子們面前，小小的身板堅決挺立。墨岸手上光暈一現，箭便在夙嬈胸口停下掉落在地上

墨岸皺著眉，如若自己不在，剛剛的情況嬈兒根本無從逃命，嬈兒她，過於單純了，墨岸用意念傳聲給夙嬈:嬈兒，要想做英雄，得先有英雄的實力

夙嬈愣了，她真的是不自量力，哥哥一直保護著她，她卻如此莽撞，明明剛剛哥哥才教予她，她要以自己為重

對面的人影從樹後走出來，是一個中年男人，粗布麻衣，應該是山裡的獵人。男人看了一眼後面的兔窩，幾隻兔子早已逃得一幹二凈，男人立馬上了火氣

「哪裡來的小兔崽子?壞了大爺的財路，欠收拾是吧？」

夙嬈自小與墨岸生活，怎會聽過這些野蠻人的粗話，墨岸只會不含感情卻又溫柔的嬈兒嬈兒的喊著，於是張嘴便是平常墨岸與她講道理時的那套，卻不知這野蠻人豈會聽他的諄諄教導

「你可知你剛剛的無禮和殺生之欲會讓你喝多少天的梅花水？」

樹後的墨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夙嬈當然聽到了墨岸的笑聲，疑惑的抬起頭來，也讓那男人看清了夙嬈眼前的白紗

「一個瞎子竟然敢跑出來擋路」

夙嬈小小的身體輕微抖了一下，雙手握成拳頭，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夙嬈是個瞎子，從生下來就是，墨岸沒提過，夙嬈也故意不去想，如今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個營造出來的假象

墨岸臉色變了一下，渾身陰冷氣息散發，隨後又擔憂的看著夙嬈，用意念傳聲給她:嬈兒，別怕，他沒資格

夙嬈握緊拳頭，沖向那男人，一腳踢裸他手中的弓弩，反身又踢向男人的肚子，男人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含含糊糊的喊痛，夙嬈還是不解氣一腳接一腳的對著他踢著。直到男人沒有聲音，夙嬈才停下

男人一動不動，夙嬈蹲下身去摸到了男人背上的粘濕的液體，夙嬈怕了，她怕這個男人死了，她不想殺人。夙嬈蜷縮成一小團，小聲的哭，一抽一抽的，墨岸慢慢走到夙嬈身邊，將她摟緊懷裡，夙嬈需要磨鍊，否則他怎會捨得自己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嬈兒傷心

「哥哥，他會不會死?」

「嬈兒不想讓他死?」

「他沒有傷害到我」

墨岸捏捏夙嬈哭紅的鼻子，用衣袖給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和鼻涕

「嬈兒不想讓他死，他便不會死」

「真的嗎？」

墨岸手中光暈一轉

「你再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血」

夙嬈將信將疑的在男人背上摸索，感覺到真的沒有濕意之後，開懷大笑，白皙精緻的小臉襯著潔白的衣裙，更顯得夙嬈像是掉落凡間的仙女。墨岸不禁失了神，他快要回到那人人都是淡然淺笑的地方了

「嬈兒，走了」

「去哪啊?哥哥」

「你不是一直想吃些除了梅花之外的東西嗎？」

「太好了，哥哥要帶我去吃好吃的了」

「對了，嬈兒以後你不準去碰別人」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哦，嬈兒知道了」

二人離開，林間的那男人嘴裡大股大股的冒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