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眼裡的光暗淡了，他笑著點點頭，腳下不停的來回走動。

「姜持漸，你有沒有懷疑過自己？」他最終停下來，雙手抱胸，靠在牆壁上。

姜持漸皺了皺眉，沒說話。

月老的目光粘在了姜持漸臉上似的，他看著姜持漸，又說，「我經常會懷疑自己。」

姜持漸看著眼睛都快想在他身上了的月老，懷疑他，「你這樣子，倒像是個極度自信且快樂的人。」他笑著搖搖頭，「怎麼看都不像是懷疑自己的。」

月老看著他，沒說話，就在姜持漸以為他需要變出一堵牆堵住他殺人的眼神時，他卻突然轉身，朝著外頭的人威脅起來，「還看？我一個人就不能說會兒話嗎？」

姜持漸看著他張牙舞爪的樣子，忍不住發笑。

外面的人被月老說的趕緊收回了目光，腰桿子也挺的筆直，但月老仍陰側側的看著他，那侍衛覺得自己背後都要出冷汗了。按方才他聽到的亂七八糟的聲音看來，裡頭這人明顯腦袋不太正常。一般這樣的人總是偏執的，他害怕那滿頭白髮的人盯上他，那他可就不好過了。他該怎麼辦啊？上有老下有小的，最重要的是他連姑娘家的小手還沒拉過呢！這可要是被纏上了，娶親之路遙遙無期啊！

就在侍衛瞎想的時候，月老一邊看著他挺得越來越直的腰背，一邊想著，不錯不錯，這小子這輩子的姻緣還算不錯。

嘿，腰背也不錯，看起來挺有力量！

「再看，小心挖掉你的眼珠子喂夜貓！」他眨巴著眼睛威脅年輕侍衛，樣子實在不兇狠，若侍衛瞧見他的樣子，絕不會害怕，可惜侍衛到底年輕，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能聽著月老發狠的話暗自瑟瑟發抖。

「你威脅別人做什麼？」姜持漸看著他因為頭探出去而越發凸現的腰線和撅起來的臀部，配著他放出去的狠話，直覺這個人越發的有趣了。

月老轉過頭，方才故意做出的陰狠表情突然消失，展示給姜持漸的是一副笑得擠眉弄眼過了頭的樣子，姜持漸看到的一瞬間只挑了挑眉，心中面對他的狗腿笑容毫無波瀾。

月老把頭收回來了，站直身子，一臉高傲，「不威脅威脅怎麼行，不然……」

姜持漸順著他的話接道，「什麼？」

「不然你給他聽到我們的談話怎麼辦？」他理所當然道。

「我們的談話見不得人嗎？？」

「當然見不得人，要是被他聽到天上統領三軍的戰神姜持漸將軍與手握世人姻緣紅線的月老在這皎月之下卧談心事。」他挑釁似的朝姜持漸挑挑眉，「那你的終身大事可就不好說了。」

姜持漸這倒真是有些疑惑，「有什麼不好說的？」

月老笑他愚鈍，「你我兩個大男人，月下卧談。傳出去人家還以為你大將軍有龍陽之好呢。」

姜持漸笑他多想，「你以為世人都如你思想齷齪？」

「沒準兒他們比我更齷齪呢。」月老走過去，搭手在他肩膀，「你就不想問問我，關於你的姻緣？」

姜持漸將他的手放下去，走到窗邊，一揮手，一道金光似波無聲罩在了這間柴房，他不在乎的回，「這有什麼好問的，時間到了自然會來，急不得緩不得。」說完他又想起月老說他在夢中叫一人的名字，他接著說道，「再說了，未必我問了月上先師就會說與我。」

對於他的不信任行為，月老心裡納悶，「那可未必，你不問又怎知我不會說？」

姜持漸搖搖頭，「方才你還說你無比恪守職責，怎麼，月老可以提前透露別人姻緣？」

月老搖搖頭，「此言差矣！你又怎知我提前透露了？」

這下姜持漸真的疑惑了，心中想起下凡前雲霞仙子總去找他，便鬱憤的問，「你的意思是，我的姻緣就要到了？」

「沒錯。」月老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姜持漸，他當然看到姜持漸的表情變化，雖然不大，但足夠他明白他的心思，畢竟他熟悉他更勝過自己，畢竟他連自己到底是人是鬼是神都不明白。

姜持漸心中毫無波瀾，「這麼快？」

月老突然激動起來，「這還快？你也不看看自己多老了，瞧見沒外頭那個小侍衛，比你小幾千幾萬歲人家都快要成家娶妻了，你還嫌快？怎麼，還想讓人家等的再久一些嗎？你倒是頭髮一綁前塵往事忘的一幹二凈，可不知道苦的是誰，上天入地的不就為尋個你？這可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把自己折騰了個透頂尋見你了你倒還嫌棄了？真是不省心！」

他嘴唇本就薄，現在又開始說個不停，姜持漸攤開自己的手掌看著，等他說完。

說完了，姜持漸把著幾個詞兒開始仔細的盤問他，「你拿外頭那個人與我比，你怎麼不拿你自己與我比？」他彎起嘴角看著因為激動而一臉紅潤的月老，「據我所知，月上仙師也就小我個把千歲吧？你將我罵了個透頂，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呢？」

月老不及反駁，他繼續道，「雖然我不太懂，但也曉得姻緣天定，仙師罵我頭髮一綁將往事忘的幹凈，怎麼不索性把她的記憶也抹去算了，反正自有天定，何必她苦苦追尋來。」他手腕翻轉，手中便憑空出現了一杯茶，裊裊輕煙，看著便溫暖解渴。他啜飲一口，繼續道，「再者，我從不認為我的記憶有什麼問題，即使有所偏差，也不會忘記如您所說的如此莊重情深之事。」

「所以說，莫不是您的手藝不到家？將我的姻緣算錯了罷了？我本無哪一庄情深義重的前塵舊夢。」月老痴痴看著他，剛想開口便又聽姜持漸不急不緩的抬頭問他，一字一句，挑釁意味之極讓月老胸口濁氣上不來下不去。

他氣的臉色鐵青，雙手發抖的指著姜持漸，就差罵他「逆子」了！

「你你你！你這個……」他氣的腦袋裡混成一團，搜腸刮肚半晌罵他了個「無情無義的逆子！」

姜持漸毫不在乎，甚至笑了起來，頗有些得意忘形，順手就把茶杯遞給月老，還不忘挖苦一句，「想必仙師罵的嗓子疼了吧？來，潤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