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看著他苦愁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正了正臉色道，「其實是我被關起來了。」

姜持漸眼神才落到家了窗外遠處的大紅囍字上，他不太明白，回頭問月老，「為什麼將你關起來？」說罷，回頭又看了看那個被紅燈籠照的極明亮而艷麗的囍字，「你又惹上事情了？」

月老眉頭一皺，「什麼叫我又惹上事情了，說的好像我常惹事似的！」

姜持漸瞥了他一眼，「被燒了府邸的是誰？天上人間都要借宿的是誰？飛著飛著掉下雲霧的是誰？莫名其妙被人捏著脖子威脅我的是誰？在人間都能被關起來的又是誰？」

「這能怪我嗎？」月老瞪著他，都要急了，「那黑蛇是自己爭氣，喜歡上不屬於他的人，被他燒了房子的我還有錯了嗎？牽紅繩定姻緣那是我的工作！」他越說越氣，幹脆盤腿坐了下來，「還有啊，被人捏了脖子哪都能怪我嗎？還不是因為你？」說到這兒，他心裡頭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些發虛，語氣都弱了些。一方面他覺得這好像的確也不能說是姜持漸的原因，另一方面他其實內心還有些竊喜，畢竟如果不是恰好被楊置捏了脖子去威脅姜持漸，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找見他了呢？

他想著，眼神也不由自主的開始發虛打漂，姜持漸似乎能看透他似的，一雙眸子如深夜的泉，看的他心又開始癢起來，移開眼，掩飾一般的繼續道，「還有啊，那我朋友的終身大事儘管有些複雜，但這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姜持漸瞥他一眼，見他苦著臉，心裡便不知怎麼了開始有些發軟，便順著他的話接道，「那算是，事惹你？」

這句話月老還是破天荒第一回聽，他沒忍住一下就笑出來了。

姜持漸看著他笑得泛了淚光的雙眼，一晚上不暢快的陰沉心情被一掃而光，頓時身體都輕盈起來了，也越來越移不開眼睛。

月老好像笑得停不下來了，原本是笑得眉眼舒展，讓人看了如沐春風，現在卻笑得前仰後合，嘴角都要抽搐了，他笑著叫著說自己肚子疼，就差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滾了。要說的話也憋的說不出來，「哈哈哈你，說……的好！哈哈哈哈哈……」

笑聲實在太大，就連門外的守衛都不放心，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便有一個走來窗邊往裡頭瞧，卻見那一頭銀髮的人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後合，好像他方才見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下一刻人就要笑過去了似的。侍衛疑惑的看了看周圍，並未發現有別人，他不解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持漸確定他從來沒有見過誰這樣放肆的笑，在月老要借宿他府里之前也從未與他有什麼交情。

可是為什麼看他這樣竟打心底里覺得這人熟悉，甚至想跟他一起笑起來，覺得這人這一輩子合該就是如此歡樂的。

並不該與自己這樣的人為……伍？

姜持漸咋然清醒，腦子裡似有萬千煙火齊放，一幕幕畫面走馬燈般閃現，可他一個也看不清。

這場景明明陌生無比，怎麼卻又矛盾的如此熟悉？

他一時之間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來。

也就是突然之間，月老停住了，他捂緊了嘴，用鼻子深深呼吸，另外一隻手去按揉肚子，似乎經驗老道。

中終於恢復平靜了，他卻看見正發獃的姜持漸，頓時生了惡趣味，站起身朝他走過去，到他身後彎下腰來，湊到他耳邊輕聲開口，「太子。」

他清楚的看到他顫抖了下，姜持漸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那些場景里，嘴巴卻早一步開口回道，「怎麼了，阿陶？」

月老一下子愣住了，他欣喜若狂，指尖有些發抖，他用手輕輕的去碰姜持漸，指尖將將觸到他時，姜持漸似是回過神了，見到如此近距離的月老，立刻往後退了幾步。

再回想方才的事情時，卻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月老那放肆的笑。

「方才發生什麼事了？」他只能開口問月老。

月老雙手負在背後，兩隻手都緊緊的捏住了指尖，感受著殘留的溫度，他看著姜持漸，挑眉道，「你好像睡著了，做了個夢吧？」

「夢？」

月老點點頭，「是夢啊，我還聽見你說夢話了。」

姜持漸皺眉，「夢話？」

「對啊，你……想知道你說的什麼夢話嗎？」

姜持漸低頭仔細回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記得，唯一記得的是他自己好像幾乎經歷了一個人的一生，苦的如同黃連，可他醒了，卻連一個細節都不記得。

他生就仙骨，過的很順遂。可他現在動一下，或是張張嘴，泛濫到骨髓的是黃連一樣的苦。他似乎有些上癮，悄悄的舌頭動了一下又一下。

這下，連舌根都是苦的了。

月老又湊過來，看著他的眼睛，邊笑邊說，「你剛才做夢的時候，一隻在喊一個人名。」

姜持漸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你叫他「阿陶。」」

姜持漸眉頭一皺，目光難明。

月老笑得更深了，他放低了聲音問他道，「阿陶……是誰？」

姜持漸口裡太苦了，根本張不開嘴。

月老又逼近了一點，「我本名鍾陶。」他突然睜大眼睛，恍然大悟的道，「姜持漸，你莫不是在叫我？」

「阿陶，阿陶……」他點了點頭，轉身叉起腰來，「這樣叫還是挺好聽的。」

姜持漸回過了神，看著驕傲的把頭快昂上了天的月老，煩躁起來，「不是叫你。」

月老頓時不樂意了，賭氣的高聲喊道，「那是叫誰？」

姜持漸腦子裡有些混亂，他隨口回道，「不知道。」

月老點點頭，繞著他轉了一圈，把姜持漸看的想用法術把他定住。

「你不知道，那怎知不是叫我？」月老負氣。

姜持漸無奈道，「你我何時相熟到能夠如此肉麻的叫對方的地步了？」

姜持漸頓了頓，又說，「況且，我與你本不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