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父衛母一言不發，凝視著她。

衛昭依舊直視衛母，「若父親母親體諒孩兒，孩兒想以弟弟的身份娶她回家，至於血緣，族中優秀子弟眾多，父母可擇一族弟歸於膝下，孩兒願盡平生所學悉心教導，若父母不願見她，則孩兒想就此守她一身一生，不嫁。

孩兒不孝，終身只此一事悖逆父母，也只求此一事，願父母體諒孩兒。」

說完再次俯身長磕。

身邊有暗暗的倒吸氣之聲，一旁的丫鬟婆子都愣怔了許久。

衛昭膝蓋處應跪的過久，開始生痛發麻發涼，雖手心生了汗，卻反而沒有剛進門時的惴惴不安，此時心下釋然，只覺得解脫了。

燭光將她的影子拖長，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那弓起的腰身。

衛父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沉默。

衛母由初始的吃驚但如今的平靜，只隱約覺得她眼光昏昏暗暗。

要她罵自己的女兒嗎？她出身名門，一身未罵過人。

她攥緊手絹，又鬆開，聲音嘶啞，「這……你與她說明你的身份嗎？這是你自己擅自決定的，還是與她商量好的？她可知你是女子？」

只見衛昭身形微顫。

衛昭伏在地上，頭觸著地，冰涼。

她心中怔怔，確實沒想過。

良久，燭光越來越暗，燭芯燃燒聲越發刺耳。

侍在一旁的婢女被火星濺到，才醒過來，忙拿起手中的銀器挑落燒盡的芯。

燭火撲閃，再次大亮。

四周寂寂。

「尚未和她說起，她也不知孩兒身份，孩兒亦未曾告訴她孩兒為女子……」衛昭彷彿說完這些話，全身力氣就盡散，那弓起的腰有些頹然。

的確，妘娘對她一無所知，若她告訴她，她這份齷蹉心思，妘娘她……她可會同意？

衛昭沒了分寸，只覺得呼吸困難。

衛父這才開口，「你，此事我與你母親一時無法定奪，你，先走吧，讓我們想想。」

衛昭聽得頭頂傳來嘆息。

她握緊手，終究還是讓父母失望了嗎？不過，早有預料啊……可，還是……覺得有些難受啊。

她頭觸在地上，再磕頭，「是。」

站起來時，因為腿腳發麻，身形晃動，愣怔的丫鬟要來攙扶，衛昭輕輕撫開，「不，謝了。」

她身形修長，若不說話，像極了俊朗的小郎君。

衛母看著她出門，融入月色，屋內陷入沉靜。

衛昭渾渾噩噩地來了自己的院中，提了壺酒，對著月色澆愁。

心中茫然也有，苦澀也有……

看著晶瑩的雪地，月色流轉其上……

妘娘，她，會答應嗎？

寒風吹過，捲起髮絲，冰雪飄打到她身上，融化。

丫鬟拿著毛氅出來，緊張萬分，「少爺，別凍著了，夫人會心疼的。」

她尚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

只能看見自己的少爺坐在屋檐下，任風雪飄落於身，身旁垂著的手中提著酒。

衛昭比一般的女子英氣許多，再加上長年在軍中，周身的氣度也帶著些凌厲，不過平時都內斂於身。

府中的丫鬟都說，若少爺真的是男子，寧願不要名分也願替他暖一夜床呢。

「不了，進去吧。」衛昭搖晃著起身，轉身入屋。

圓月下，一日又過去，已是午夜時分，料峭寒風凜凜，然，也是魑魅魍魎現身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