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衛昭陪著沈妘散散步，季明澤與燕初容繼續冷戰。

今年頭場雪落了。季明澤起床時覺得窗外格外明亮，屋裡頭也格外冷，才坐起就覺得半邊身子都要冷沒了，她飛快下床扯下搭在屏風上的衣裳抱著回被窩，躺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再躺了才麻溜地穿好衣裳。

一下床便覺得冷得要死，外衣根本不禦寒。她嘆了口氣，失策失策，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在外面遊盪這麼久，也不知道爹爹和娘親在家裡怎麼樣，姊姊的寶寶生下來沒？今年恐怕看不到了，兄長的生意怎麼樣了呢？今年應該會回去過年吧，去年給了我一顆金錁兒，怎麼沒帶出來呢！哎呀！

一大早忽然想了起這些，到底是頭一回出遠門且又是女孩子家家，總歸還是念家的。

季明澤心裡掛著這些想法，就沒了精神頭，蔫兒了一般。

正準備出門就聽見有敲門聲，季明澤收拾好心思去開門。

門一開冷氣全衝進來。

燕初容站在門外，一手夾著襖子一手端著熱湯，臉上是弔兒郎當的模樣。

她身後飄飄揚揚滿是雪，院子里銀裝素裹的煞是好看。

季明澤還未反應過來，燕初容就囔囔著要擠進去，「誒！誒！誒！看呆了？本公子呢是天人之姿，你也不必看這麼久，我怕你對我上癮。」

趁季明澤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鑽進了屋裡，「機靈點小澤子，本公子手都要燙沒了，你魂還沒回來呢，哎喲！燙燙燙！」

季明澤總算回過神來了，心情複雜，卻還是彆扭著過去幫忙，「切！誰看你呢！外面的雪不知道比你好看多少倍！」

她手剛碰上那碗湯，果然燙得很，她嚇了一跳，忙一把端過放下，眼角瞥到季明澤白皙的手指上一道紅痕。

燕初容把衣服扔給她，「還是本公子體貼，小澤子不必感動，快穿上吧。」

季明澤看著他這幅彷彿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有些彆扭，又隱隱鬆了口氣。

她想給燕初容抹一下膏，卻被他推著進了屏風後面，「休想在本公子面前脫衣耍流氓，本公子是不會從你的。」

季明澤:「你手沒事吧？」

燕初容倚著屏風，手環在胸前，那雙鳳眼燕尾微翹，帶著些散漫，看著她，「心疼了？」

季明澤大怒，「誰心疼了，不過隨便問了問而已，活該，誰讓你端這麼燙得湯過來，沒準是想燙死我呢，誰，誰會心疼。」

燕初容從她敷上薄粉的耳尖掃過，不拆穿，退了出去，「快換衣服吧。」

季明澤沖著他背影皺皺鼻子，心裡頭卻莫名有些悸動。

那雙鳳眼瞧人的時候彷彿要把人吸進去。哼！這麼好看的眼睛怎麼長在了牛糞上。

她快速褪下衣裳，穿上襖子。

因為腦子裡想著燕初容那張臉成了牛糞，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燕初容倚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屏風，聽到窸窸窣窣的布料磨蹭聲，想著剛才看到的那一抹薄粉，微微眯著眼睛，嘀咕一句:沒想到還挺可愛的。

她朝指尖吹了口氣，那道被燙的紅痕顯得更加誇張，卻並不痛。

她想，這也算苦肉計吧？

又想，我一個幾百歲的人了，就不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計較了，主動上門夠意思了吧。

想著想著那邊穿著臃腫襖子的季明澤已經出來了。

季明澤的眼睛總是格外黑，她長得也不算清秀，也不算明艷，是一種介於兩者間的幹凈與靈氣。

燕初容想起初見她是，那雙像小孩一樣閑轉悠的眼睛看著她，她當時就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有靈氣又幹凈的眼睛呢？

季明澤見他盯著自己發獃，惱羞成怒，「看什麼啊！」

燕初容回過神，能吵架心情就不錯嘛。

她立馬換了個表情，一幅要死要活的模樣往季明澤身上湊，拿著那根紅了的手指，指責道:「好狠的心！我都為你見紅了，你竟然還這般凶我，我可憐的手指……指呀……」

季明澤見紅了那麼一大塊也愣了一下，想起以前自己燙到手娘親總會拿過她的手含在嘴裡，她這般想也就不經意這般做了……

燕初容本在指責，忽然指尖觸摸到柔軟的一片，成了結巴不說，心裡頭忽然一下子跳得好快。

她愣愣地看著季明澤。

季明澤自己也傻了，心裡頭一個小人瘋了，這怎麼辦？如何收場，要死了要死了！

此時再含著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季明澤羞憤欲死。

燕初容倒馬上反應過來，她本比季明澤高出一個頭，此時微微湊過去，在季明澤耳邊輕聲調笑，「原來小澤子喜歡含本少爺的手指，早說呀，我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還有九根手指任你含，想含到什麼時候就含到什麼時候，而且本公子向來愛幹凈，你放心含。」

她聲音裡帶著點笑，說話時輕輕的，語調里有些曖昧，氣息灑在季明澤耳後，像絨毛撓了一下。

季明澤臉爆紅，一下放開燕初容的手指，往前走，「誰，誰喜歡了！我娘親說，說說這樣好的快些。」

心一邊狂跳一邊又忍不住想他會不會嫌棄自己的口水，真是要死了！想死！

壓不住心裡的好奇，她偷偷瞄了一眼，居然看見燕初容若無其事地舔了舔剛才那根手指……

完了，這是在做夢吧！

接著該尷尬的氣氛在燕初容的插諢打科中消散，兩人數十日壘起的牆頃刻間瓦崩土解。

洗漱好了，喝完了湯後，季明澤才能好好地欣賞雪景，今年頭場雪呢。

她站在雪地里，周身都是飛雪，晶瑩一片，她伸出手想接住雪花，滿眼的新奇。

燕初容瞧著她鼻尖上、額頭上、發梢上、肩頭都堆滿了雪，可愛極了，真是讓人忍不住捏兩把。

這邊才玩鬧一會兒，迴廊處衛昭著一襲藏青色長襖走來，見她們在戲耍，眉梢上帶點兒淡淡的笑意。

她身形頎長，眉眼間儘是英氣又藏著幾分沉穩，一路過來的腳印筆直。

燕初容與季明澤看見了，忙走過來，「衛兄（衛大哥）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事？」

衛昭正色，雙手抬至胸前雙手互握，竟行了一個禮。

燕初容與季明澤面面相覷。

衛昭拿出一張摺疊好的絲絹，上面寫著:

我將行遠門，妘娘拜託二位替我好好看照，所需物什每日清晨皆回有人送來。

季明澤正想問他要去哪裡。

燕初容已經將手絹送回，並開口，「自然，衛兄此去無需顧慮，我與明澤會看照好沈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