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到家後，洗了個熱水澡就躺床上了。他沒有開燈，就著房子外面的光線，盯著天花板看。

從舞台上下來的那一瞬間，一種詭異的惆悵油然而生。然後這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惆悵，突然就佔據了他的所有情緒，成為了主導。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今天是元旦。在他的認知里，只有過了元旦，才算是完整的一年。要是從這個樣子開始算起的話，他從出車禍到現在，已經有兩年零一個月了。

兩年零一個月，要是擱在普通人的身上，或許不快不慢，甚至沒有什麼值得特別紀念的事情，但是對於他來說，值得紀念的沒有，忘不掉的卻很多。

如果他當時記得沒錯的話，車禍之後，成幸的傷勢也很重，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來了的原因，成幸恢復得非常快。他是在車禍後一個月醒來的，醒來了之後，每天就是靜養，靜養了一段日子之後，他就被婁均接回了這裡，之後所有的康復治療，都是在這裡完成。

大概是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所以肖白覺得，那在做康復的每一天，都過得無比的緩慢。更好笑的是，他好幾次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熱了婁均不高興，結果換來的就是變本加厲的懲罰。婁均給他的懲罰，大部分都在床上完成，而他當時身上又有傷，所以拖了好久都沒有能完全康復。

他是個懂得看人臉色的人，所以才很快就掌握到了婁均發脾氣的點，然後努力避開婁均的雷區。

養了一年，才算是讓他真正養好了。後來的一年，他奔走於池江和婁均給他安排的各種通告之間，雖然不多，卻也漸漸地找回了成幸原本在這個圈子裡的位置。

他偶爾會寫稿子，雖然每次被婁均發現的時候，都逃不開謾罵，但是近一段時間的情況好像好了許多，才讓他在婁均面前肆無忌憚起來。

一切彷彿都回到了正規，他的日子也彷彿沒有以前那麼難熬。

但是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肖白輕輕「啊」了一聲，煩躁地揉亂腦袋，在床上翻滾了好幾圈。

這兩年多來的東西都在腦袋裡像是跑馬燈一樣地閃了一遍，肖白突然覺得腦袋空了，就連那個叫做惆悵的情緒也不知道躲到什麼角落裡去了。

一瞬間記憶和情緒清零的感覺，更是讓他覺得心底被掏空了一塊。

什麼都不真切。

樓下突然傳來了動靜，不大，但是在這空蕩安靜的房間里，顯得尤為清晰明顯。

肖白一骨碌從床上彈起，靜默了兩秒後，躡手躡腳地去開門。他小心地打開一條門縫，偷偷的往外瞄。

外面的燈沒有完全打開，二樓的走廊還是昏暗暗的，一樓的大客廳里的落地燈安安靜靜的亮著，努力用它並不刺眼的暖色燈光照亮周圍。

「咚」的一聲，像是有人踢到了什麼東西。

「……」肖白忍不住嘴角一抽，都開了燈了，這婁均的眼神竟然差勁到了這地步。

又「咚」的一聲，還帶著垃圾桶的金屬邊在地上的磕絆聲。

「……」肖白實在是忍不住了，起身把門縫打開大了一些，伸長了脖子往樓下看。

「哐當！」

肖白連眉頭都皺起來了：這婁均在幹嘛呢？

他實在是受不了東西磕碰的聲音，幹脆出去一看究竟。到了樓下後，他才發現茶幾被踹歪了，垃圾桶可憐地倒在地上，裡面的垃圾七零八落地散在外面。

但是罪魁禍首不在。

他往左邊一瞥，發現婁均背對著他站在廚房，手裡拿著鍋鏟，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的。

「婁總？」肖白嚐試著叫了一聲。

住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他還真沒見過婁均這個樣子。

今晚婁均回來之前是參加了節目組那邊的晚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晚宴上喝醉了。

喝醉了就喝醉了，周晨怎麼把人丟回來了之後就半點不管了？

婁均沒理他。

肖白過去把人撈過來，就對上了婁均委屈的眼神。

肖白一愣，這婁均咋還委屈上了呢？

「婁總，您這是……」肖白看了眼鍋子里的生雞蛋，「要煎蛋嗎？」

「嗯，不行？」婁均一開口，濃重的酒氣就噴了肖白一臉。

肖白一臉嫌棄地撇開頭，用手扇了扇，「行，行，這是您家，您做什麼都行。」

「嗯。」婁均又轉過身去，對著冷鍋揮動鍋鏟。

肖白暗暗翻了個白眼後準備走，剛側身就被婁均拉住了手，再覺得手腕的力道一重，人就已經站在婁均跟灶台之間了。

肖白一臉莫名其妙，「你要幹什麼？」

婁均突然把鍋鏟交到肖白的手裡，空著的手打開燃氣灶，緊接著重新握住肖白那隻拿著鍋鏟的手，低聲道：「你跟我一起做。」

「……」肖白看著鍋里已經有了動靜的雞蛋，不太搞得懂婁均的操作。大晚上的，婁均竟然讓他跟他一起搞蛋？

一整個煎蛋的過程就在肖白的走神中完成了。

「鏟起來。」婁均低沉的聲音在肖白的耳邊響起。

肖白的耳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紅了，他「哦」了一聲，把雞蛋鏟到旁邊的盤子里。他把盤子端起來，微側身放到婁均面前，「這應該不是做給我的吧？」

盤子里的雞蛋，焦了一大半。

婁均茫然地看著那盤雞蛋，半晌不說話。

肖白又輕聲提醒了一句，「婁總？」

婁均忽然拿過那盤雞蛋，拿了兩個叉子就走到餐桌坐下了。

肖白好奇的跟過去，發現婁均竟然把焦的那半雞蛋給分出來了。他看著婁均臉頰的兩坨粉色，嘴角忍不住彎了彎。沒想到這婁均平時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彷彿別人都是欠了他債的樣子，竟然也能有那麼乖的一面。

「你吃。」婁均遞了個叉子給肖白，指了指沒有焦的那一半，然後又點了點焦的，「這個我吃。」

「啊？」肖白驚訝之後，突然探向婁均的額頭，「婁總，你沒發燒啊……」

婁均握住肖白的手，目光清明地看著肖白，「只有發燒了才能對你好嗎？」

「……你沒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