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拿鏡子看見過自己的臉，全是傷痕，就像舊城區光禿禿的老牆。

只是他心裡竟然很平靜，或許是他連死都沒怕了。秦真背叛他了。

現在他的世界一片古怪的空洞，誰的話也聽不進去。那段時間，病房裡只有儀器冰冷的聲音，歲世陪著他，他睡覺的時間比自己還多。偶爾躺在衣櫃上面，偶爾在窗檯，偶爾就落在雲端外，和風入眠。

溫景靜靜看他，不知從何判斷他是否真實。

「有人來看你。」歲世說。

溫景就轉過臉去，看見洛姐陰森森的目光：「老爺，你醒了。」

溫景問她：「你沒看見那個鬼嗎？就在我床邊。」

洛姐臉色複雜起來，兼且有些擔憂：「溫景，你沒事吧？」她懷疑他精神出了問題。

溫景道：「放心，沒瘋。」

洛姐恨鐵不成鋼：「千萬別死，你知道現在多少人盼著你死呢！」

溫景冷笑，他住院到現在，除了洛姐，誰也沒來看他，究竟是他做人有問題，還是都已經怕跟他扯上關係？

洛姐臨走前還不忘問他：「溫景，我放在漫畫里的海報，真的沒有在你病房裡嗎？」

溫景不耐道：「你再去買一張就是。」

洛姐道：「那可是限量正版。」

洛姐走了，溫景轉頭又看歲世，歲世笑起來：「你好。」

「我不好。」溫景一笑，從床鋪下摸出一根刮鬍刀，這是他偷偷藏起來的。

他用刮鬍刀輕輕劃過皮膚，在沒出道前，他就有自虐的傾向，細小的傷口布滿了手臂。

歲世道：「你流血了。」

「嗯。」溫景丟下刮鬍刀，閉上眼睛，感到血液從身體流失。

歲世握住溫景割破的手腕，一陣柔和光芒從兩隻手之間湧出。溫景的血不流了，傷口癒合。

溫景笑了，些許蒼涼，問他：「你幹什麼呀？」

歲世認真看他，從猙獰傷痕下的嘴角，依稀可看出他之前那出色英挺的容貌，歲世便問他是不是因為毀容的原因，所以自虐。

溫景只是笑：「歲世，你真是大反派嗎？」

歲世道：「是真的。」

「你一點也不像啊。」

歲世道：「我有力量，可以完成你一個願望。」他以為溫景會想要恢復容貌和健康。

溫景問他：「你很厲害嗎？」

「不怎麼厲害，剛剛好可以毀滅世界。」

「……」

溫景垂下手，眼中露出嘲諷的笑意：「那為什麼還不動手？我的願望就是毀滅世界。」

歲世點頭道：「好。」

幾乎同時，一朵死亡之花綻放在大海中，海水呼嘯，颶風之神的到來讓世界陷入昏暗，沙塵瀰漫中顯出森林的巨虯，火山噴發出七色火焰穿過北極冰城的海底，黑色烏鴉遮蔽了大海，大樓傾覆，魚兒流進了沙漠，鯨魚撞破了金字塔，自由女神像倒在流沙中。

在人類來不及驚呼的時候，一切已結束，沒有超級英雄，沒有阿彌陀佛，世界當真毀滅了。

當高山滑進城市，醫院崩塌前一刻，溫景被歲世抱起，湧入雲中，低頭是城市一片狼藉，沒有呼喊聲，原來死亡是如此簡單和安靜。

歲世抱著溫景凌空一躍，俯瞰世界，溫景看見高樓上一個還沒拆除的廣告牌上有自己的面孔，迅速被海水淹沒了。

歲世問懷中的人：「想死嗎？」他放開手，溫景便從他懷中跌下，跌入城市中的火海青山，跌入森林沙漠，跌入人間煉獄。

他的瞳孔緊縮，朝歲世伸手。

歲世俯身隨他下落，長發漼然，他拉住溫景，兩人停住了墜勢。

溫景抬頭看他，入眼只是一片白色天花板。

他又回到病房裡，外面的世界精彩絕倫，繁花似錦。

世界沒有毀滅。原來只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