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人月(一更)
小說: 第四皇子 作者:三秋如水 字數:2450 更新時間:2020-02-12 00:06:08
馬腳
等齊良清醒的時候,他一向視為英雄的父親正跪在地上求饒著。
他抬起頭,看見銀色長發,長相絕色的男子,又呆住了。
只見他拽住父親的衣角,喃喃道:「父王...我想讓他做我的世子妃... ...」
齊溫見臉色難看的即墨衍,趕忙轉身踹他一腳,怒吼道:「你這個兔崽子,這是丞相,是丞相!」
即墨衍冷冷的看著懵懵懂懂的齊良,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父王』已經離死不遠了。
他冷著臉開口道:「我大齊,只有一位君主。」
齊良茫然的看著他,又彷彿明白了什麼,爬起來反駁道:「我父王是...」
啪!
齊溫又扇了他一巴掌,可和剛剛裝模做樣的不一樣,這一次,直將他嘴角打出血來。
齊溫氣的發抖,怒道:「你這個孽子,你給我閉嘴!」
「明明是您和我說的!」齊良怒道:「是您說得,我是您兒子,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我什麼都能夠做!」
「你!你這是要弄死你老子啊!」齊溫顫抖著身子指著他,喉頭湧上腥味,竟一下吐出血來。
「可這就是您說得啊!」齊良渾身顫抖,彷彿不理解為什麼父親要生氣。
他記得,小時身旁的人總欺負他,嘲笑他膽子小,根本沒有一個世子樣子。
是強壯的父親和他說,只要父親在,他便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能做!
他小時第一次鼓起勇氣,偷了街上攤子里的玉鐲。
父親誇獎他,卻又嚴肅的和他說。
「你想要什麼就正大光明的拿走,沒有什麼是我襄陽王的兒子得不到的!」
於是第二次,他當著攤主的面將一隻玉釵拿走,那攤主追到他身後指著他破口大罵,把他嚇得哭起來。
結果第二天,那個攤主橫死街頭,溫州境內,再也沒有攤主敢和他收錢。
他長大後,喜歡隔壁家的姑娘。
父親鼓勵他,道:「喜歡就去追!」
「可...她不喜歡我... ...」
「那就搶!」齊溫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我襄陽王的兒子,沒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
他強暴了那個女子,結果第二天,女子自殺了。
父親安慰他,告訴他他做的很對。
只要有父親在,他想要什麼都可以。
一切都是他的!!
齊良撲過去咬住他父親的手,怒吼道:「誰讓你打我,誰讓你打我!」
「我是襄陽王的兒子,誰敢欺負我!」
齊溫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被他狠狠咬住手背上的肉,疼的一張臉慘白,又不敢去甩,去踹他,他卻咬的更厲害。
在齊溫的慘叫聲中,齊良吐出帶血的肉,惡狠狠地瞪著即墨衍,隨後撲上去怒吼道:「你也是我的!」
即墨衍直接一腳踹開他,踢得胃裡一陣翻騰,狼狽的摔在地上,哇的吐了一地,在一身臟污中捂著肚子慘叫。
齊溫見狀,抖著身子爬過去求他,一張蒼老的臉上布滿淚痕,他苦苦哀求道:「大人、大人您抓我吧,和我兒子沒有關係,你放了他吧,他還是個孩子。」
「大人這又是何必。」
齊詔緩緩走來,將懷裡的箱子扔到地上,箱子內的金銀鐲子和釵子掉了出來,散落一地。
他冷冷道:「因為是老來子,所以就拚命寵著,甚至不惜為他露出馬腳嗎?」
齊溫身子一僵。
原本在地上慘叫的齊良慢慢愣住,他看向齊詔,驚恐道:「你!」
「原本可以做到無紕漏,卻因保護世子,所以不惜殺了大理寺卿,主動露出馬腳嗎?」
齊詔冷笑道:「世子也是好本事,原你小時只是性格懦弱了些,如今。」
「卻是惡稔罪盈!」
「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啊!」齊溫又搖搖晃晃的爬過去抱住齊詔的腿,哀求道:「放了我兒子吧,一切都是我做的,陳禮是我殺的,姚重遠也是我派人去的。」
「那你為什麼要殺陳禮!」齊詔怒道。
「因為...因為...」
「因為他發現了你貪污大筆官銀!」齊詔一腳將他踢開,腰間的佩劍抽出,滿臉怒容的吼道:「是因為他發現你私自養兵,膽大包天竟敢在溫州稱王——!」
齊溫眼睛一亮,彷彿發現了生機,連忙想要點頭認罪,將一切給攬過來。齊詔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還是他發現你兒子多次強暴婦女,甚至在之後凌虐她們致死,堅決要處你兒子死刑!」
齊溫獃獃地看著他。
多年來,辛辛苦苦為兒子藏匿的骯髒事隨著那一箱首飾暴露在他人視線里。
他記得,明明齊良剛開始只是偷一些小物件,後來卻越來越過分,甚至在大街上強搶民女。
他實行了流民制後害怕事情暴露出去,時不時派人去城外毒死流民。
一切都小心翼翼,一切都沒有被發現!
可當聽到兒子要被處死時,他甚至不顧暴露的風險,怒不可遏的跑去錦州,布下一張嚴密的網,殺了陳禮。
接著,成功躲了一劫。
如今,這條命終於是要還回去了。
齊溫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淚水從眼中湧出,一張蒼老的面容變得絕望起來。
如今城內外皆為朝廷官兵,他又...如何保全孩子?
齊詔見他慢慢絕望起來,又怒吼道:「你為了你兒子養兵、稱王、對溫州徵稅,是為了告訴你兒子,他可以得到所有,他是王的兒子,讓他不被人欺負?!」
「你只會害死他——!」
「放屁!」齊良哭著吼道:「你們都在說屁話!我爹是王,我爹是王啊——!」
齊詔氣的紅了眼眶,衝上去就想要一劍砍死他。
因為他狗屁不懂,因為他任性,就可以弄死這麼多條人命嗎!
就可以讓陳鳴從小就沒了父親嗎——!
誰知齊溫忽然站起來沖向他,抓著劍鋒挺身上去。胸口的鮮血從劍刃處流下,滴落在他身下。
「父、父王...」齊良嚇傻了,獃獃地看著胸口被刺穿的父親。
齊溫的眼淚混著血從傷口處流下,他沒了往日的傲氣,成為了一個平凡的父親。
父親抱著刺入自己胸口的劍,『噗通』一聲跪在二人面前,放低了身份低聲下氣哀求道。
「不、不是榮光,是我、是我讓他做的... ...」
「殿下、臣、臣在您小時候抱過您... ...」
「我拿我的命換...」
「放了我兒子吧... ...」
齊溫倒下去時,齊良還在獃獃地坐在地上,望著家中的婢女被一個個壓在地上,望著原本華麗的家中變得一片狼藉,望著高貴的母親頹廢的臉。
他依舊獃獃地念著。
「您不是說,我想要什麼都可以的嗎... ...」
「父王...?」
沒有人來回答他了。
齊良被人帶走時,還發著呆。
彷彿高大的父親依舊在他被人欺負後揉他的發。
他哽咽道:「他們都說我膽子小... ...」
「誰說得?!」父親道:「榮光明明是最厲害的男子漢!」
「他們連你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真的嗎?!」孩童笑起來,接著腳下一空,被父親高高舉起。
大了自己將近三十歲的父親豪爽的笑出聲,點頭道。
「是!榮光一直都是!」
... ...
微弱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身旁的屍體卻已被蓋上了白布。
「...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