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溫景，我們分開吧……對不起。」

車上的溫景等了整夜，只等來這一條信息。隨著手機熒幕變暗，他的心也變暗了，溫景點了一根煙，但他沒有抽，放在車上煙灰缸里，隨之踩下油門，車體流暢的線條融入黑夜……

車上廣播主持人磁性的聲音融進黑夜：日前ER總裁秦真與影帝溫景傳出緋聞，娛樂圈震動，直到現在，秦真和溫景均未對同性緋聞做出回應，外界猜測溫景出道以來一直拒絕他人示愛的原因就是因為秦真，此次風波將有可能讓其被娛樂圈封殺。

溫景握緊了方向盤，身體呈曲線前傾緊繃，眼睛空洞，各路神仙的電話響個不停，他的腦袋只有秦真的那條分手信息。

他覺得自己臉上呼嚕了一片液體，哭了嗎？

不是的，都是血。

溫景的車衝進了星空，碎成了幾塊，靜靜地躺在了公路外的山坡上。

落在草上的血液瘋狂竄動進土裡，溫景昏過去時，瞳孔中有一雙白色細膩的布鞋輕輕落在身旁，腳踝上金色的花紋一瞬而逝。

救護車送到醫院的同時，電視上已經播報新聞了。

「影帝溫景路上飆車，翻車受傷，送醫搶救，情況未知。」

他再次醒過來，聽見洛姐的聲音：「醒了。」

他睜開眼，看見洛姐坐在床邊，手裡拿著她的漫畫書，他感覺身體麻木，動彈不得。

「溫景，你完蛋了。」啪！洛姐猛的合上漫畫，聲音壓抑住火山爆發的衝動。

溫景知道，他完蛋了，不僅是和秦真戀情的曝光，還因為他錯過了今天晚上某台的電視直播。他沒有忘記，今天是除夕，所有人都等著他的節目，結果自己給了所有人一個驚喜。

「秦真和我分手了。」

「從今天早上開始，ER的股票一直在跌，他可不是傻子，和你分手有什麼奇怪。」洛姐閉上眼，實在厭煩了他說這樣的話，外界都說溫景是自暴自棄，為情自殺，不過洛姐不這樣認為，像溫景這樣強勢的人怎麼會去自殺。可她也知道溫景對秦真的感情有多深，因此還提不起脾氣來數落他。

「麻煩你了。」溫景只能這樣說。他出道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唯獨和秦真的事情，他鐵了心不肯放手，因此洛姐為他扛了不少麻煩。

洛姐說話總顯出一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漠：「你先休息吧。」

她出門前留下一句話：「還有，醫生說，你毀容了。」

她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餘音繚繞：你毀容了……

溫景只是淡然，或者說麻木。

他重新躺下來，從窗檯上透明的玻璃看見外面白雲天，聚散離合的雲朵，有兩朵雲長得特別像，就像一雙白色布鞋，還有一片金色紋光一閃而過。

溫景眯了眯眼，看見玻璃窗上映出衣櫃上的身影，有一個人坐在那裡，白色的衣服像醫院牆壁，他的頭差一點點頂到天花板。

溫景借著玻璃窗看著那個人，怔怔地看了很久。剛剛洛姐坐著的位置就對著衣櫃，她沒有看見他嗎？

溫景終於轉頭看到了坐在上面的人，他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株青草，拔脆的小腿裹在白色的褲腳里，襯在雪白牆上。他低著頭似乎正陷入美夢中。

何以言說這樣的人，溫景想起小時候看的動畫片里，那些漫畫家精心勾勒出來的漫畫人，用最單純的筆觸和柔軟的線條，造就出的身軀。

如夢幻海的風浪中吹出的古老而青澀的臉。

他靜靜地看了他很久，那個人一動不動，就像一個逼真的模型。

醫生進來給他檢查時，溫景問他：「那個模型，你們賣嗎？」

「什麼模型？」

溫景示意他往後看，醫生轉頭，看見空蕩盪的衣櫃：「那隻是一個衣櫃。」

「衣櫃上面的模型。」

醫生只好眼神沉重，搖了搖頭，建議他去精神科看看。

溫景只好閉嘴。

「……」

醫生走後，溫景的視線得以放開，看見衣櫃上面已空蕩盪。

溫景心裡一噔，原來自己得了妄想症。

第二次看見那個模型，是在臉上換藥的那天，醫生護士為他包好繃帶，安慰了一句便走，溫景看見他從窗檯上飄下來的。

這裡是五樓啊。

溫景一點不怕，他想這一定是自己的幻想。眼前的人風光明凈，是自己為抵擋外來世界而幻想出來保護自己的人，像童年時質樸夢中的人，是無害的。

尤其他有一雙湛藍色眼睛，清澈見底。

「你哪裡疼嗎？」

溫景聽見他說話，呆了一下，「什麼？」

「哪裡疼嗎？」

溫景下意識的搖搖頭，其實他腿上疼的厲害。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