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姚府張燈結綵，敲鑼打鼓聲不絕。

一條條通向姚府的路都被圍得水泄不通，一輛輛華麗的馬車從百姓面前駛過，惹來行人的驚嘆。幾乎整個錦州都知道了姚大人成親的事情，在一次次傳出後，惹來更多人的圍觀。

姚府內，穿著紅嫁衣的璧月被人攙扶著跨過火盆，緩緩朝站在堂屋中央的姚重遠走去。姚重遠溫柔的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璧月，一顆心彷彿裝的滿滿的。

即使知道，庇護她不止一種方法。

可他依舊為了自己，選了最骯髒的。

他看不見紅蓋頭下的她是什麼表情，只知道那雙被人攙扶著，顫抖的雙手錶示著她很害怕的事實。

即使...她什麼也不懂的，只要成親後，自己好好對他就好了。

等一旁的人放開她，將她推到他身旁時，她發抖的更厲害了。

媒人高喊著：「一拜天地。」

他彎下腰，半天卻不聽下一句，再抬起頭，又愣住。

璧月顫抖著身子站在原地，手中的紅繡球落在地上。

四處的賓客交頭接耳起來，似乎是在對眼前奇怪的一幕進行猜測。

媒人急了，去推璧月，緊接著一旁的婢女也上來，似乎想要強行將她的腰壓下去，行了這個禮。

璧月卻掙扎的越來越厲害，紅蓋頭裡傳出抽噎聲，聲音越來越大。

姚重遠最害怕的一幕發生了，他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這群人逼著她彎下腰和自己拜堂，竟覺得渾身冰冷。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又想開口，說，算了吧。

她若不願意，就算了吧。

可還未等他說出口，璧月便哭出聲。

她抽泣起來，一雙手掙扎著，似乎在摸索什麼。

終於，她口中哭著念叨著。「重遠...」

「嗚...重遠...」

她終於碰到了他的手，然後緊緊的握在手心裡。彷彿得到了某種慰藉一樣，她的哭聲漸漸小了，只是還在抽咽著。

握著他的手更緊了。

一旁的婢女彼此看了看，尷尬的鬆了手。

媒人見她安靜下來，擦了把汗，又高聲喊道。

「一拜天地——！」

姚重遠慢慢彎下腰時，朝一旁看去，又愣住。

璧月正和他一樣，慢慢彎下腰，一隻手緊緊握著他。

她的手還在發抖，卻和他一樣，對著天地彎下了腰。

「二拜高堂——！」

二人轉過身來，對著空空如也的座位，再次彎下了腰。

「夫妻對拜——！」

等到面對面時，她的另一隻手又抓向他的手，不一會兒，便十指相扣。

等到面對面彎下腰時。

他才發現，

她已成了自己的妻。

等到入了洞房，他揭下她的蓋頭，才發現她早已哭的淚眼朦朧。

只是那雙漂亮的紫眸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她的頭上戴著自己挑選好些日子的金冠，身上穿著大紅色的嫁衣，銀色的長髮散在腰側，眼尾處的胭脂延了好長。

好半晌，她才笑起來，一雙眼通紅，卻又遮不住絕色的容貌。

朱唇輕啟，輕輕喚道。

「重遠。」

....

璧月生第一胎的時候，姚重遠在門外聽著她的慘叫，幾乎心都要裂開。

他在門口徘徊著，緊張的手心都是汗，又不敢輕易進去。

沒過一會兒，屋內有傳出來驚呼聲，他也再顧不上其他的，急匆匆地衝進去。

入目的是一盆盆紅色的血水，和臉色慘白的璧月。

產婆驚訝的看著他，又擦了把汗，吞吞吐吐道：「大人...夫人...夫人她...」

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她聽不懂我們說的話...現在連孩子的頭都沒見到...再拖下去...」

姚重遠衝上去怒道：「不要了、不要了！保大的，保大的！！！」

產婆嚇了一大跳。

接生過這麼多年，她見過不要妻子要孩子的，也見過生下女兒便被親手扔掉的，卻從未見過如此激動的喊著不生了...

可就在這時，原本昏過去的璧月又睜開眼，望著站在那兒的姚重遠，哭了起來。

她伸著一隻手，想要去夠他。

姚重遠見了趕忙跑去床邊牽住她的手，心疼的吻著她的額頭，念叨著：「不生了、不生了、我們不要他了，你沒事就好...只要你沒事就好....」

璧月嗚咽著，小聲喊著。「重遠...嗚... ...」

產婆驚呼道：「頭！孩子的頭出來了！」

「夫人，夫人再加把勁！」

「身子，我看見身子了！」

「快出來了！」

隨著一聲啼哭，房內的人個個露出喜悅的表情。

姚重遠獃獃地望著眯著眼的璧月，流下淚來。

他親吻她的額頭，嘴角的笑揚的越來越大。

「璧月，璧月。我們有孩子了...」

「我們有孩子了... ...」

產婆抱著啼哭的孩子喜道：「大人，是個男孩！」

可是他看都沒有看那孩子一眼，依舊是抱著床上睡著的璧月，流著淚痴痴笑起來。

「我們有孩子了，璧月... ...」

「我們有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