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深下晚自習後回到家，無不例外的是面對一片昏暗的環境，客廳的落地窗簾被半拉上，毫無生氣的彷彿連一個人都沒有，他朝裡面喊了一聲。

「念深回來了？」微弱冷清的聲音從沙發角落傳出。

顧念深尋聲望去，對方也正看著他，只不過那雙黯淡無神的眼睛卻仍讓顧念深心裡劃過一絲痛。

「媽。」顧念深放下書包，快步走到沙發旁想要扶起對方，「醫生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不要多隨意走動。」

蘇迎搖了搖頭，堅持道：「我只是看不太清，不是完全看不見。」

顧念深抿嘴，沒有拆穿他母親蹩腳的謊言，轉身時卻意外看見茶幾下被摔得破碎的茶杯，咬牙切齒：「那個畜生今天又來了？」

這句話像是突然觸碰到了某個開關，蘇迎再也裝不出逞強的樣子，哽咽道：「念深......」

「媽媽現在只有你了......」

顧念深蹲下身抱起蘇迎，目光發狠般地盯著那塊濺上了茶漬的地毯片刻，緊握的雙拳指甲都嵌進了掌心，語氣冷到沒有一絲起伏：「他以後要是敢再來碰你，我就敢砍斷他的手腳。」

蘇迎似乎是沒聽進他的話，在顧念深把她放在沙發上後突然抓住了對方的衣領，不斷的重複道：「你爸爸他不會醒了...你跟著陳叔走吧，顧若宏一定不會讓你活到成年搶回顧氏...他不會......念深...」

「.........」顧念深閉了閉眼，沒應。

他輕輕地握住蘇迎顫抖的手，低嘆：「媽，你別多擔心了。我給你倒杯熱水緩一緩。」

蘇迎的情況從出院後就一直不太樂觀，尤其是精神方面，顧念深當時拿到報告，不建議母親那麼早出院，但那時候未成年的他沒權沒財根本鬥不過顧若宏那個畜生。

為了父母，為了他自己，顧念深絕不會把父親經營起來的顧氏全權拱手讓給別人。

三個月，再給他三個月，成年後顧若宏就沒權利繼續代理顧氏。顧念深可以等接手了顧氏再跟著陳叔「學習」。他心裡十釐清楚蘇迎讓他跟在陳叔身邊的意圖，對方是父親在國外最親近也最信得過的下屬，自己能從對方身上學到的不止一星半點。

顧念深有想過，可他終究是放不下。

放不下蘇迎，放不下仍在醫院病床上的父親......還有葉安。

他的羽翼還未豐滿，然而就憑現在的他完全保護不了任何他想保護的人。

隔天早上的雨下得很大，潮濕的地面泥濘不堪，街道的地上幾乎全是坑坑窪窪的小水塘，行人紛紛，一踩一個准。

葉安早起的心情本就不太好，結果又碰上個雨天。淅淅瀝瀝的雨砸在傘面，順著傘骨滴落至腳旁地面。司機只把車開到校門口，葉安下了車還得自己撐起傘小心翼翼地走，生怕踩進水坑濺上一褲腿的泥水。

進到教學樓，葉安收起了傘。許是天氣的原因，地面上的瓷磚潮濕不堪，葉安煩躁地甩了甩手中的雨傘用旁邊提供的一次性塑料袋裝上才踏了進去。

真是要命。

什麼鬼天氣。

葉安先去自己教室放下書包，再拎著家裡阿姨準備的餐盒去值周的教室。

顧念深似乎早就等在那兒，看到葉安慢吞吞地向他這邊的方向挪時眼神漸漸柔和下來，他瞥見對方手上的餐盒，「猜你就是來不及在家吃早飯，給你帶了牛奶和茶葉蛋。」

這是葉安的老毛病了，性子慢脾氣壞還愛賴床，早餐一般不會出現在家裡餐桌上。

別人眼裡的缺點但在顧念深眼裡倒是顯得異常的討人喜歡。

葉安一進教室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他望了一圈，古怪道：「你都打掃完了？」

顧念深沒毛病吧？這得多早來？

「恩，不高興？」顧念深坐在葉安旁邊的位子，習慣性的替小孩剝茶葉蛋。

葉安：.........

高興，高興死了，當條快樂的鹹魚能不高興嗎？

葉安打開早餐盒，露出裡面的小豬奶黃包和切片水果，很隨口問：「你既然都掃完了不回去嗎？」

顧念深沒說話，手上的動作沒停，三兩下就把茶葉蛋從殼裡剝出來。葉安吃著奶黃包，臉頰一鼓一鼓的還不忘指揮，「你把蛋黃弄了，我不要吃。」

下一秒葉安忽然瞪大了眼睛。

「哎！你！」

顧念深的確是聽他要求把蛋黃弄了，只不過這次沒像前幾年那樣剝完直接掉進食品袋裡，而是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按，黃色圓球形的蛋黃就進了他的嘴。

葉安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行動在那瞬間都被禁止了那般。

有驚嚇的成分，也有心跳如鼓。

手上的奶黃包都快給嚇掉了。

顧念深臉上的笑意更深，吃完還特意告訴葉安：「我挺喜歡吃蛋黃的。」

潛台詞就是以後葉安要是吃蛋白，他可以替對方把蛋黃全都吃了。

看著遞到嘴邊的蛋白部分，葉安此時竟不知該張嘴接受顧念深的投喂還是毅然地拒絕掉對方。

鼻尖充斥著茶葉蛋的香味，葉安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

顧念深這人是不是故意的！

「安安？」

葉安內心做了幾秒的鬥爭，最後索性眼睛一閉，順著顧念深抬手的姿勢低頭湊過去把蛋白吃了。

「好乖。」顧念深的角度完完全全地能發現對方紅透了的耳朵尖，他眼神暗了暗，忍不住低嘆。

他尤其喜歡葉安這幅彆扭的模樣，從前只覺得小孩可愛，現在越看越覺得葉安是長在了他喜歡的點上，說得更直白一些，就是照著顧念深所喜歡的模樣長的。

辛茗要是能知道顧念深對他抱有的想法，估計會立即跳起來罵他變態。

葉安才多大？顧念深你清醒一點！

很可惜，系統沒有賦予他這個buff，他並不會知道。

「哎，別摸我的頭。」葉安嘴裡的東西還沒咽下去，他拍掉對方正揉著他腦袋的手，慍怒：「一定是你，害得我老長不高！」

顧念深把插上吸管的牛奶給他，邊默不作聲地背了這鍋邊安慰：「安安還在長身體，以後還會長高的。」

身高這事一直是葉安，確切來說是辛茗的痛。兩世加起來都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身高都沒過一米八。

葉安將信將疑，心下抱了點希望：「我會長到一米八嗎？」

「......」顧念深的視線掠過對方仍舊是略顯青澀之氣臉龐以及那瘦小的身板，很違心的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