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嬌娘賣初夜那天，她娘叫她好生打扮坐在台上的簾子後頭，又抱了琵琶與她先彈一曲較簡單的《飛花點翠》，這還是近日趕忙學的，因而彈得不成樣子，台下聽得一片嘩然。

那陸沉香倒不急，笑眯眯地道:"諸位爺急甚？咱家這女兒雖有些傻乎乎的，但心思單純，是溫柔體貼人兒，各位爺莫急嚇著咱這女兒了。"又沖簾子里道，"娘的兒，走幾步叫諸位爺瞧瞧。"

"誒——"簾子後頭那聲音一出，眾人便安靜了下來，當真是軟軟糯糯叫人聽了通體舒暢。

眾人只捱下心中的好奇，把眼兒往那簾邊瞅，旦見裡頭人影搖曳，隱隱約約瞅見，那女子行步時似弱柳扶風，好歹幾分風流。

只說簾後那嬌娘眯著眼細看底下眾人，當真是饞得口水直流，一面瞅這個心中道:"白凈是白凈，太過羸弱了些。"一面又望著那個，"黑是黑了些，但勝在壯實，拿來煉魅術也不差，可姐姐們的男子漢們個個兒都頂俊，不行不行……"

又聽那鴇母嬉嬉笑笑說了些，才請嬌娘出來，嬌娘心中早是耐不住了，心跳得像揣著只小鹿兒一般。

眾人只見那簾子裡頭的娘子迎著燭光出來，薄紗堆砌間瞥見真容，驚覺見了天人，那女子走到台前，向諸位爺打了萬福，一對眼珠子轉悠著靈動萬分，"小女子嬌娘，還請諸位爺憐惜小女子，小女子若有甚不好處，還望爺們兒多多包容則個……"

聲聲似嬌鶯，字字要人命，又見其體態風/騷，行動處有幽香躥出，當真是可憐人兒，撩撥得底下眾人迷了心竅，只想趕緊把這女子抱回床去，好生撥弄一翻。

便聽得眾人抬價，"我出三百兩！"那一個"我出四百兩！""……"

聽得鴇母笑的合不攏嘴，急得嬌娘恨不得拖個漢子就走。

這邊熱鬧非凡，對面的如意閣卻冷清了許多，都曉得嬌娘今晚賣/身，便是不上心的也擠著過去湊熱鬧去了。

那鴇母如意是經歷過風雨的人，早料到這般局面也無甚在意，倒是頭牌娘子孟婉婉倚在欄桿上與幾個娘子罵道，"賊瘟生，該挨千刀，昨日還答應的好好的，今日便去了，日後莫來尋我則罷，尋我非叫他大出血！"

旁邊的鶯鶯燕燕也是恨得牙關癢癢，"誰說不是呢？被窩一蓋萬般是我好，褲頭一系事事是放屁，也不曉得那嬌娘到底長得什麼神仙模樣，能比過我們婉婉姐？這些個賊囚根兒是被屎糊了眼……"

聽到那嬌娘時孟婉婉倒愣了一下，沒了往日的高傲，她們都未見過，她可真真切切見過，著實是神仙般的人物，想起那日回頭那一瞥，如今心還砰砰地跳著呢！

忽而隱隱約約有些記憶，似乎那女子親過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這般想著又彷彿觸摸過那光滑的肉/體一般……

身邊的人喊了一聲，"婉婉姐，想什麼呢？"

孟婉婉突然驚醒，心跳加快，臉上火辣辣的，似乎青天白日的赤/裸/裸地站在在大街上一般，忙不迭地轉過臉看向別處，"啊，誒，在想明日我那死鬼要再來，叫他拿什麼賠禮呢！"

旁邊人笑嘻嘻地道，"得討一套赤金頭面才好咧！姐姐的人待姐姐向來好，定不會捨不得，不似我這個，次次都摳摳索索便罷，怕他家裡婆娘要死，那母夜叉還尋上來兩次，要不是姐姐幫忙，我現在指不定在哪個亂葬崗裡頭呢！當真是吃不到狐狸還惹得一身騷……"

眾人又大大咧咧罵了一回，見今日生意寡淡便回了房，只孟婉婉臨走時餘光瞥見那沉香閣門口一道士在徘徊，心中鄙夷萬分，"哂！這年頭道士不在山裡躲著也要出來吃葷的，當真是亂了套！"

此夜暫且揭過不提。

只說自那嬌娘出來後，這些個男人真是失了心竅一般，千金萬金往裡頭砸，白天夜裡不停歇，已有幾家破了產，要打官司，叫那陸沉香塞了銀子與官府暗中勾結，被掃出了城。這便罷，只見幾月過去還有人砸了錢，家破人亡，都未曾見過一面，那人心灰意冷下便起了歹心要提刀子上來的。

"可也不知怎的，叫那鴇母使了什麼手段，不僅棄了刀子，出去的時候笑得像個獃子！"說話的也是一美貌女子，說到這兒神神秘秘的，湊到聽故事的人耳邊，低聲說，"都在傳呢，那嬌娘是個狐狸精！說男的見了她就沒魂了！你素來不愛出門，且瞧，過幾日有好大戲羅！"

聽故事的正是孟婉婉，她今日只著月白色薄裳兒，衣裳松鬆散散露出胸前雪白肌膚，她斜斜地依在貴妃榻上，神色厭倦，聽了女子說這話忍不住笑道，"這你也信？不過是些捻酸蘸醋的人說的罷了，行啦，今日我實在乏，睡下啦，姐姐你也先回去歇歇，且叫那女子得意幾日，閣中又來了兩個妹妹，我瞧見過，雖然比那嬌娘差了些，也比我們這些老人好許多，當真是歲月催人老了。"

那女子一面站起來一面笑到，"我便罷了，這樓裡頭最大的，你才不過二十齣頭，說這話凈狹促我呢？"雖這般說卻無怪意，只出門替孟婉婉攏門時又道，"你好生睡著，這些月我們凈賺了個清閑，不過你說那嬌娘到底是什麼人？也不見她出來過，外面傳的神乎其神。"

"好姐姐，我哪兒知道她是什麼人，且叫我睡下罷！"孟婉婉轉了個身，央道。

"行行行……"

才聽到這句孟婉婉便睡了個死沉，等再醒時是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的，她腦子裡昏昏沉沉，帶著怒氣問道，"怎麼啦？這般吵！"

侍女平兒進來服侍，"來了個俊道士呢，說問我們近日有沒有看見過什麼狐狸！嗐！我們哪兒見到過狐狸，狐狸皮倒有不少！"又道，"不過長得真俊！"

孟婉婉也清醒了幾分，聽她這般說起了些興趣，便扶好簪花下樓去了，果見大堂里站著個道士，周圍被姐妹們圍得水泄不通，女子們朝著他嬉嬉鬧鬧地說些葷話。

見孟婉婉來了都道，"婉婉姐醒啦！快來快來，這道士好生有趣，尋狐狸呢！"

那道士見了孟婉婉，"無量壽福，女施主可曾在此見過一隻狐狸？大概是紅棕色的。"

孟婉婉細細想來，"不曾見過。"又忽然想起，"啊，倒是聞到過狐騷味。"

那道士眼睛猛的瞪大，語氣短促，"什麼時候！"

嚇了孟婉婉一跳，還未待她出聲，旁邊的人就抱怨道，"你這道士好無禮，我姐姐這般輕聲細語與你說話，你卻吼個什麼勁？"

那道士忙賠禮道歉，又問"還請女施主原諒，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女施主告訴貧道才好。"

孟婉婉一挑眉，"要我告訴你也行，你且和我說說，找狐狸幹什麼？"

那道士說道，"貧道近日觀察許久，這城裡藏著一頭狐狸精，貧道偶然見過其原形因而尋到此處，只是近日不知為何，那狐狸的妖氣消散了許多，因而不大確定到底在哪裡，故而來詢問諸位姑娘。"

周邊女子聽了笑的前俯後仰，"你瞧，又有道士來抓妖了！我們這樓里都是狐狸精呢，要不你把我們都抓去？"

說著就有女子挺著胸挨上去，那道士忙躲開，孟婉婉喊那女子花名，"凝凝便鬧，"又朝那道士道，"大約是三個月前了，具體時日我記不得了，還請仙人原諒。"

那道士雖不滿卻也點了點頭，忙抽身離開這裡，後面一群女子還在道，"道士先生，對面樓里還有隻大狐狸精呢！這條街上都是狐狸精呢！"

孟婉婉看著姐妹們，姐妹們也笑嘻嘻地望著她，不一會兒都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一個說，"多少年不見道士了，如今又見著了，真是稀奇！"

另一個說，"你瞧他那傻子一般，該不是天下的道士都修成了這樣吧！頂好的男人真是可惜了呢！"

又有人說，"還狐狸精呢！真真是笑死人，唬小孩也便罷了，還來嚇我們……"

還是鴇母如意出來吆喝了一聲，各位才散了，沒法，這日子實在無聊，客人都去了對面樓，她們能怎麼辦？上門去搶？搶也搶不過呀！人家有神仙般的女子呢！

孟婉婉也是笑著回房的，才到門口便聽見有動靜，平兒嚇得立馬抱住孟婉婉，孟婉婉一隻手安撫她，一隻手搭上門，也凝住了呼吸。

方才眾姐妹都在下面，連鴇母都在，這裡頭是哪個鬼？莫不是那道士使了什麼詐？

她深呼吸兩下，將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