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的座次自然根據地位而定。

息王坐座位，息王妃回宮了，身為侯爺的顧彩妮當仁不讓的坐在了息王右側的首位。

江賀坐在左側首位，兩人面對面。夏桀則坐在顧彩妮的下手。

偌大的府殿里，靜的可怕，靜的連夾菜的聲音都能聽見，氣氛十分怪異。

顧彩妮喝了口酒，明眸微轉，思緒活絡，看來息王很想把夏桀引薦給他，待會兒少不了又得上演一番胡攪蠻纏。

江賀光坐著，面前的吃食半分未動，只偶爾冷掃對面顧彩妮一眼。

夏桀像是早就習慣了這種氣氛，該吃吃該喝喝，舉止得體，動作文雅。

息王掃了面前的三個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顧彩妮的身上，「小義，你給本王說說，江賀是怎麼告訴你那件事的？」

顧彩妮放下酒盅，看了看江賀，又看了看息王，道了一聲，「好！」

江賀都不想正眼看他，只悶悶的喝了酒。

顧彩妮端著酒盅，坐到江賀身邊，故意用胳膊肘懟了懟他，「好幾日前吧，我在自己練武場練習射箭，江大人瞧見了，一個勁兒的猛誇，說我什麼氣蓋山河、什麼大將風範……哎喲，真是誇的我不好意思了……」

「……」江賀表示，他現在就怪不好意思的，怎麼會有如此誇大其詞、淡定自誇的厚臉無恥之輩呢……

不想再跟他無休無止的爭吵下去，江賀只能喝酒，以壓下自己想要反駁的衝動。

顧彩妮抬眸，沖息王笑了笑，繼續道，「不過呢……我也突然意識到，我不能再繼續頹廢下去了，應該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於是就問江賀能不能把我塞進他小叔叔江又年的軍營中嘍……」

江賀喝酒的動作頓了頓。

夏桀看了息王一眼，似乎對顧彩妮所說的話表示懷疑。

「江賀，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話，那天我是不是有求你把我塞進軍營過？」顧彩妮接著酒勁兒，用力戳了戳江賀的胸口。

向江賀問話時，顧彩妮故意隱去了「江又年」，就是為了讓江賀據實作答，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也不需要擔心自己在息王面前扯謊可能會造成的後果。

江賀吃疼，往後縮了縮，「是，是……有這事，有這事……」

顧彩妮拿起江賀的筷子，自顧吃了兩口菜，「你後面是不是讓周伯轉告我，江又年將軍願意收我做副將，但軍中生活辛苦，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是，是……有這事，有這事……」江賀越說心裡越有底，「本來我想親自跟你說的，可你這段時間一直不著家，根本找不著人……」

「……」顧彩妮抬眸看了息王一眼。兩人相視不語。

江賀故意問道，「欸，我說侯爺，你這段時間到底去哪兒了啊？都快把我擔心死了……」

息王低頭喝酒，當什麼也沒聽見。

「你管我，反正沒去你那兒……」顧彩妮知道江賀是故意的，就差沒白他一眼。

「也就是你何徇義，若是換了別人，我真真是一根毫毛的忙都不會幫……」江賀突然拿勢起來，指了指碟子里的一道肘子，示意顧彩妮夾給他吃。

「你自己沒手啊？」

「我沒筷子！」

「……」

都是跟「何徇義」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顧彩妮也沒什麼可避諱的，夾了一大塊往江賀的嘴裡塞，江賀吃不下只咬了一半，顧彩妮很自然的把另外半邊塞進自己嘴裡……

肘子味道不錯，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讚許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一道陰寒的聲音從半空劈下來，「何徇義！」

「嗯？」

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而且語氣還很急沖，顧彩妮先是一驚，然後一邊嚼著肉塊，一邊好奇的循聲望去，卻見息王正一臉妒火的看著他。

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兄弟情，好像被息王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顧彩妮連忙把嘴裡的肉塊吐在了酒盅里，並且跟江賀拉開一段距離。

息王依舊不滿的瞪著他，「不想坐在自己位置上，就坐到本王身邊來！」

顧彩妮將酒盅留在江賀的案幾上，抹了抹嘴巴，立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江賀差點沒被噁心壞，連讓侍奉在側的丫鬟將酒盅扯下去。

「繼續說下去！」息王冷冷道。

「說完了啊！」顧彩妮跪坐在案前，中規中矩，「我昨日從周伯那兒聽到了江又年將軍的消息，今天就說我可以隨軍出征，那除了江又年將軍還能有誰收我！」

「……」息王沉默了半響，悠悠開了口，「小義，你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因果關係嗎？」

「沒有嗎？」

「江又年將軍只是說要招納你當副將，也就是他個人助手，但本王剛才通知你的職務是軍師……你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因果關係嗎？」說話時，息王還特意掃了江賀一眼，見他依舊在吃肘子，不覺得他在說謊。

「這麼一說好像沒有嚯……」顧彩妮一臉茫然的點了點頭，雙手卻在袖下不由的握緊。

「小義……」息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說可以，但本王不希望你說謊……」

「……」顧彩妮低著頭，「如果我說，我其實就是隨口一說，息王殿下你信嗎？」

「不信！」

「……」

「……」顧彩妮袖下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抬頭看向息王，「既然息王殿下不信，我就不說了……但是這次隨軍出征，我誰都不會帶，要不死戰場上，要不凱旋而歸！」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夏桀，忽然眼眸微動。

「何徇義！」息王一拍桌子，從主位上走下來，一把扯住顧彩妮的衣襟，「你若敢死，本王……本王……」

江賀與夏桀不約而同的看向顧彩妮，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大相徑庭—一個是隱忍的擔憂，另一個則是暗暗的期待！

顧彩妮任由息王提拎著，眼中第一次有了反抗之色，「如果我告訴你，何徇義早溺死了你信不信？如果我告訴你，我不但知道這次領兵的是江又年將軍，而是還知道江又年將軍會在這次邊疆之戰中被伏，你信不信？」

邊上，忽然傳來酒盅打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