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蛇洞又潮又冷，若不是為了江屹然她是絕對不會再跑進這個地方。

「阿梨，我終於等到你了。」

她跑了一會兒，聽到裡面傳出一個男音，伴著嘶嘶的一陣叫聲。然後轉了個彎便看到一條人頭蛇尾的妖怪。

那蛇妖的尾巴很長很長，直立起來估計和外面的那些大樹一般高度，不過現下他盤踞在一個小水潭邊，尾巴尖上纏繞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便是江屹然。

江屹然此時還未醒，昏昏沉沉的，閉著雙目，臉色灰白。

兔子精見了眼下這番場景，趕緊現了人形，依然是沈沉魚的模樣。

「阿梨，你這張臉美是美，卻是從別人那搶來的。」蛇妖動了動蜷縮的其餘身體，腦袋往她這邊挪了過來。

「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他的。」兔子精走過去，討好地沖他笑了一笑。

蛇妖的口中倏地吐出紅信子，扭著脖子繞著她轉了三圈，然後收起紅信子，化作人嘴便往她的臉上靠去。

兔子精下意識地一扭頭，躲開了他的蛇吻。

蛇妖頓了一下，眼中露出陰沉：「在他面前同我親熱都不願意了？」

「好了，放了他我們來日方長嘛。」兔子精自知自己不是蛇妖的對手，軟語相勸。

「你同他是拜過堂，卻沒有夫妻之實。我們雖沒有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啊。阿梨，離開他。」

然後嫁給我，陪在我身邊……

可是這句話他還是默默地咽下了肚子，轉而露出兇惡的模樣，舉起蛇尾上纏繞著的江屹然帶著威脅。

「好了，別說了！」兔子精有些發怒。

今日這隻蛇妖話太多！

「阿梨，今日我將他綁了來，便是要你做個選擇。這麼多年我一直處心積慮的混入江府藏在你身側，便是為了這一刻。今日無論如何，我是要親手殺了他的。」

「選擇什麼？」兔子精對他的話疑惑，在她眼裡這隻蛇妖狂暴嗜血，只有一顆冰冷的心。並且他說他處心積慮藏在她身邊？

難道他不是為了自己的邪惡喜好嗎？

「選擇毀了江家。」為什麼明明很想說讓她留在他身邊，到了嘴邊總是變成另一番不懷好意。

兔子精自然是聽不懂他的內心話。

「明鏡和江浩然都在外面，如果你殺了屹然，肯定是沒命了。」

「讓他們進來啊，還有我不害怕的人嗎？」蛇妖暴怒，卻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的心永遠不肯屬於他，這麼多年了，還是牽掛著這個軟弱的人類。

於是他越想越憤怒，煩躁地開始亂舞蛇尾，那江屹然被顛得一陣難受，迷糊之中哇地吐了一口血。

兔子精看著他如此，心裡只怕比他還受罪，於是飛身上前，想要將他從蛇妖的囚禁中解救出來，奈何那蛇尾滑溜溜而且速度極快，愣是徒手捉不住。

她無法，一雙眸突地爆紅，閃著殷血光芒。那紅光在她的手中凝聚成一炳烈火之劍，而她的口中噴出一陣水汽，灑滿紅艷艷的劍身。

三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活在恐慌之中，從開始害怕自己被蛇妖吃到後來害怕屹然被牽連，只因她是一隻兔子精，剛好合了蛇妖的胃口嗎？

她不，從這一刻開始她決定為了屹然滅了這隻糾纏了她那麼多年的蛇妖。

兔子精使出五百年的妖術飛撲過去將那劍直直插入蛇妖的七寸之處，頓時鮮血噴濺而出，她見劍已刺穿他的蛇身，拔出，再一次刺入。

打蛇打七寸，七寸是蛇的要害，是心臟的所在，受到她淬了雄黃的烈劍必死無疑。

蛇妖一陣劇痛後接著又是一陣劇痛，他剛萌生出自我保護意識，想從口中吐出毒汁噴向四周，卻看到兔子精那決然的表情，硬生生將那毒汁咽了回去。

一動不動的他，鬆開了圈著江屹然的尾巴，頹然倒地。

此刻的蛇洞突然安靜，蛇妖虛弱地躺在地上，一雙眸不知為何流出兩行血淚。而兔子精因用力過猛靠著一個角落蹲坐著。

「阿梨，你大概是忘了天蘅水畔的自小相識。」蛇妖的聲音幽幽響起。

他知這柄劍的厲害，更知這劍淬了雄黃專門用來對付他，是要至他於死地。

「不，沒忘。」

在兔子精的心中那番場景卻不是自小相識，是抵命相遇。

天蘅水畔，美得就像一幅畫一般，是她每日必去之地。

作為一隻兔子精，愛吃蘿蔔愛吃菜，最嫩最鮮的必然是天蘅水畔附近的蘿蔔和青菜了。天蘅山上妖怪繁雜，而她只是一隻小小的長了五百年妖齡的兔子精，因此每次去覓食都會格外小心。

某天，抵擋不住美食誘惑的她離開朋友們來到天蘅水畔，不小心竟被一條蛇給咬了！她極度恐慌，趕緊竄跑，只注意到身後那蛇的呼叫：「阿梨！阿梨！」

卻不曾注意那咬她的蛇臉色掛著滿滿的關切和自責。

這蛇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她怕他追來又咬她一口，顧不得那麼多繼續逃跑，卻不小心落入了一個坑中。

日落日出，足足等了三天，待她奄奄一息之時被一雙溫暖的手捧了起來，一雙眼眸流光飛舞：「好可愛的小兔子，卻傷得這般重。」

那少年便是江屹然。

蛇妖傷了她，她懷恨在心；江屹然救了她，她感激於心。

看著眼前明眸皓齒的少年郎笑意盈盈關懷備至的模樣她暗暗發誓一定要修成人形陪伴在他左右。

「阿梨，你一定不記得在天蘅水畔日日夜夜為你種植那些蘿蔔青菜的老人了。」

那個年老的人類？

她自然是記得的。

為了不讓那老人發現蘿蔔少了，很多時候她都是提心弔膽地偷溜跑去拿了蘿蔔立刻就奔回森林。

曾有一度她以為那老人智商有問題，偷了他那麼多蔬菜居然毫不察覺。

只是那名老人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你們兔子都怕蛇妖，我便化作老人種了你愛吃的蘿蔔青菜。」

「阿梨，我最喜歡纏在高高的樹上看你同那些朋友們一起玩跳房子的遊戲了。」

原來少不更事的蛇妖怕她因為他是蛇妖而疏離他，便想盡了辦法接近她，卻是無法告知真相。最後只好出此下策，先咬傷她，然後在她無助之時再來救她，趁機慢慢霸佔她的心，竟不想半路被一個人類給搶了。

兔子精握著劍的手抖了抖，抬頭看向他，臉上露出驚訝萬分的表情。

居然有如此傻帽的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