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時哥哥是半人半屍？怎麼會這樣……」程幼良不敢相信。

「也許是有什麼原因吧，他身上有奇怪的東西我不敢逼得太緊。不過看他那個樣子應該是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幼良，你和那個樂時熟麼？能講講他以前是什麼樣的麼？」

程幼良搖搖頭，「我和樂時哥關係還不錯，他和我表哥關係很好，以前我和程幼璋在表哥家的時候他也在。他人很好，笑眯眯的，會經常帶我和程幼璋出去玩。但是……我卻是不了解他的。」

說到這裡，她的表情有點難過，看上去似乎是在自責自己不夠關心一個經常照顧自己的大哥哥。

「萌萌，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回去問問我表哥。」

程幼良情緒明顯低落，魏萌不想麻煩她，「不知道的話也沒事，不影響之後的行動。但是有件事情我倒是很在意……」

說著，她托住下巴，清秀的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

「是什麼事？我能幫上什麼忙麼？」

雖然程幼良很想幫忙，但是魏萌是絕對不會讓她沾手這些。

「不用了，我一會兒讓燕如羽去替我調查好了。」

程幼良自是知道燕如羽的，不過卻很少見。見自己好像派不上什麼用場，她有點小沮喪。

「好吧。」程幼良糾結了一下，又問，「萌萌，明天晚上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魏萌是想直接拒絕的，但看對方一臉擔心，拒絕的話沒有說出口。以前處理這些麻煩事的時候，程幼良沒少跟著，她想只要自己把人看緊點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

「行。」她點頭，「那就老規矩，下課之後你來找我一趟。」

「好！」程幼良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而片刻之後，她笑容不減地湊近魏萌，語氣帶著試探和懇求說道，「萌萌啊，明天晚上你能不能……」

程幼良話還沒說完，就被魏萌無情打斷，「不行不能不可以。」

「我還沒說呢！」

面對對方的哀嚎，魏萌面無表情道，「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肯定又想讓我穿你準備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怎麼能叫奇奇怪怪的衣服呢，那些可都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超級戰鬥服。」程幼良不高興地撇嘴。

魏萌實在忍不住了，直接開始吐槽，「我天，程幼良，你是國小生麼？還戰鬥服，我現在深度懷疑你的中二病又加重了！」

「哪有。我這不是想從各方面突出你的與眾不同嘛，而且你穿上那些衣服真的很好看誒。」

魏萌直接捂住耳朵，幹脆假裝聽不見。

程幼良不服，偏要在她身邊黏黏糊。兩小姑娘打打鬧鬧的，氣氛十分歡快。

-

九月三十日凌晨兩點半，通往c城方向的332省道上正平穩行駛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線條流暢，車身奢華，炫酷的車頭在昏暗的燈光下閃出如同寶石般光澤，全車上下寫著一排大字：有錢，莫挨老子。

而在十分鐘後，這輛車在一個上坡路前停了下來。車窗落下，露出一個穿著玄青道服的老頭和一個衣著黑色風衣身量十分高挑的少年面容。

老頭面目慈善，一身正氣凜然，氣場強大，儼然一派清風道長德高望重之輩。而他身邊的少年，面容雖顯稚嫩但不失穩重，周身氣質冷冽純凈，猶如高山清泉般澄澈明亮。最為突出的其實是他一雙深色眼眸，仿若透著黑曜石，即便是在一片濃霧當中也顯得格外的淡然又清冷。

「看來就在這附近了，去吧。」

老頭開口，聲音平穩，給人一種十分安心的感覺。少年點頭，隨後一言不發地下車。

而另一邊。已經有三個身影走進了這段傳說會吃人的省道下坡路，就站在曾經是樂時老家的位置，就靜等凌晨三點的到來。

「呀，這個時間點果然會感到陰森森的呢。」

打扮得跟個記者似的程幼良正端著相機，顯得十分專業地對著周圍一片亂拍，企圖拍下點什麼畫面，然而卻因為周圍逐漸凝結薄霧，反而使得拍攝畫面十分模糊。

她身邊，站著的是一臉無奈又溫潤笑容的樂時。

樂時身邊依舊被黑色的濃霧所糾纏，但自我情緒卻十分穩定，和那晚見到的偏執模樣全然不一樣。

「我說你啊，心可真大。」

樂時不太好意思勸阻程幼良這如此不靠譜的行為，魏萌可毫無壓力，她走過來，警告似的拍了一下對方的腦袋。

程幼良全然不覺得頭疼，只顧趕緊把攝像機對向魏萌。雖嘴上不願意，但魏萌最後還是穿上了程幼良給準備的「戰鬥服」——黑色長袍，黑色尖角魔術帽，背後背著和書包一般大小的銀杏木櫃，整一個人打扮得就像是中世紀的黑心魔法師在背著類似進京趕考書生的書櫃一樣，顯得不倫不類。

請相信，魏萌最初是拒絕的。但事實總會往真香定律一面發展。反正，只要不妨礙行動就行。

程幼良很滿意今天魏萌的裝扮，端著相機一直對著她拍個不斷。倒讓一旁的樂時越發覺得這好像不太靠譜的樣子。

魏萌看了一眼手環，發現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三點五十五分。時間的流逝多少讓她心裡有些緊迫感。她覺得已經沒有時間悠閑了。

「把相機收起來。」說著，她從寬大的袖子里掏出兩片不知何種科目的綠葉，對著程幼良和樂時輕輕一點，「為了避免一會兒看不太清楚，我直接給你們一葉開目了。」

綠葉像是有意識似的緊緊貼在了兩人額頭上，怎麼甩也不掉。

被綠葉貼了腦袋的程幼良很配合地收掉了相機，然後十分自然地走過來緊緊抓住魏萌的胳膊，還招呼樂時也湊近點，說是為了防止萬一，至少待在魏萌身邊一米距離內都是十分安全的。

樂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走了過來。當然，他心裡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竟然要依靠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女孩子什麼的。

不過在微涼的深夜黎明，三人彼此稍微靠得緊湊點，真的能夠從對方那裡汲取到溫暖和安心。

在凌晨三點到來前的不足五分鐘內，魏萌像是突然有了想談話的念頭，問了一句，「樂時先生，冒昧問一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親人離世的消息呢？」

樂時微微怔愣，看上去很不明白她為什麼在這個時間裡突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但他還是回答了，「事情發生的五個小時後我接到了電話。」

程幼良一聽，很奇怪地看向樂時。魏萌禮貌微笑，「你記得還真清楚。」

樂時低垂眸子，聲音風輕雲淡地解釋，「有些記憶是沒辦法模糊掉的。」

確實如此。

魏萌不再問話。

凌晨兩點五十九分，周圍的溫度明顯下降。程幼良緊張地抓著魏萌，瞪大眼睛注意著周圍的變化。樂時則是綳直了身子，盯著空曠的一處，他清楚地記得那裡原本是自己的家。魏萌看到他身上的黑色團霧不知怎的正在漸漸消失。正驚訝之際，時間跳動至凌晨三點整。

這一刻，周圍的黑暗迅速退去，像是在出演的舞台上，為了觀眾得到最佳觀賞前的適應而迅速換上了另外一副幾乎純白的幕布。

「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程幼良緊貼著魏萌，小聲地說話。

魏萌一直全神貫注地盯著樂時，沒有給出回應。

凌晨三點零一分時，周邊的純白再度被黑暗侵襲，不過這一次所呈現出來的畫面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樣。雖然是同樣的一條332省道，但是在省道的一邊多出了幾家小樓房。

房子不算嶄新也不是老舊，看樣子應該建了有兩三年。魏萌注意到樂時的表情變得茫然，而藏在茫然底下的是巨大的悲傷和奇怪的喜悅。

「那個是……」

他們看到了前方亮起橘色燈光，有香味在空氣中蔓延。

樂時似乎比他們更快知道前面的香味是什麼，他幾乎是即刻快跑過去的，但是因為內心複雜到如同一團解不開的線團，使得他腳下一絆，直接摔倒在地。但此時的樂時已經不懼身體上的疼痛了，他迫切的模樣像是為了趕快證實什麼，所以陷入自我狀態，只顧一個勁兒地往前跑去。

魏萌和程幼良趕緊跟了上去。

但很快她們發現無論怎麼跑，都無法靠近那盞昏暗呈暖調燈光的地方。

樂時顯然也發現了，但他根本不願放棄，仍是不斷地往前跑。他的狀態明顯不對勁，魏萌自然不能放任他一人，只得繼續跟著。

不知道是不是誰的強烈願望導致，在永遠抵達不到的遠處，魏萌似乎聽到了聲音。

「時間要來不及了，快點，快點，我們得快點才行。」

「是的是的，我們得快點。」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今天還能來得及麼？」

「不知道，反正我們就再快一點吧。必須要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

前方清晰傳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他們聲音焦急，不斷地提到要「快點」與「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雖然還沒弄懂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魏萌忽然感到極大的不安。

對危險的預知已經成了條件反射，在感覺到危及迫近的那一刻，她果斷拉住程幼良和樂時往一旁躲去。

然而在腳下步伐還沒站穩，意識還沒有跟得上身體回歸理智的那一刻，還處在調整空白期的魏萌忽然看到一輛巨大的紅色貨車從面前擦臉而過。在極快車速帶動的風波吹散她的長髮時，一聲巨響撕破寧靜天空的同時便是一聲在希望破滅之後便墜入絕望深淵的嘶喊聲。

「不——」

聲音就來自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