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有不好的東西。

司逆聞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能從熊孩子臉上寫滿的得意中讀出這不可愛的小惡魔並沒有在說謊，可當他進一步追問那究竟是什麼時艾伊吵著鬧著要洗澡，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司逆行事風格一向獨來獨往，沒和丁牛謙說一聲就帶艾伊先去了第一間房，轉動門把手推進去一看沒有見到什麼驚世駭俗的場面，這艘巨輪提供給水手或是客人們休息的房間平平無奇，左側是雙層床，右側就是洗手間，過道逼仄，司逆只能側著走，所以洗手間被熊孩子捷足先登。

「我先洗澡！」艾伊沒給司逆反對的時間就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專門供成年兩腳獸使用的洗手間，裡面的一切事物對於只有四五歲幼兒身高的艾伊來說都是難題。洗手池高他一個身子，浴缸壓他半個頭底下還鋪了磚墊高，艾伊深深地感受到了這層冥獄對他的惡意。

縱使如此，艾伊還是不服輸地走到浴缸前，踮起腳尖想翻進去，他使勁抬高右腿，腳尖卻怎麼也碰不到浴缸的邊沿。

抬高腿沒一會兒，艾伊就累得氣喘吁吁，他環視了一圈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麼可以拿來墊腳的東西，可是如果自己現在出去的話，一定會讓那隻可惡的兩腳獸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樣。

艾伊咬咬牙，不信他奮力一跳跳不進這小小的浴缸，接著深呼吸幾次，甩動雙臂，奮力一躍。

然後洗手間里就傳出了重物墜地的悶響。

「出什麼事了？」司逆聽到響動推門進來，一眼便瞧見了摔倒在浴缸前的艾伊，委屈巴巴的熊孩子眼角泛著淚花，面前則是高他許多的成人浴缸，他粗粗一掃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言簡意賅道，「我幫你。」

艾伊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起，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司逆擼起袖子，擰開了花灑的水龍頭。隨著水管的一陣嗡鳴聲，熱氣騰騰的水從花灑里噴涌而出，灌進了浴缸里，司逆伸手探了一下水溫確定不會燙得人掉一層皮後才抱艾伊進去。

「水不是臭的吧？」司逆問。

艾伊點點頭，三下五除二地脫下衣服和內褲，躺進溫暖的熱水裡，舒服得哼哼唧唧的，身後的尾巴又冒了出來。

司逆在一旁默默看著他。

艾伊不解道：「你在一旁看著我幹嘛？」

司逆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光泡著洗不幹凈，得搓。」

他說完就有點後悔，自己似乎有點多管閑事，只是剛剛放水給熊孩子泡澡讓他不由得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父母不在的時候，都是他照顧弟弟的，不過自己的弟弟可比這小惡魔可愛多了。

「那你幫我搓背。」浴缸邊上就放著海綿和香皂，艾伊確認它們沒有問題後把它們遞給了司逆，交接的一瞬間身後的尾巴搖得更快了。

有兩腳獸伺候他洗澡豈不是美滋滋，更何況這隻兩腳獸還很可惡。

艾伊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去，司逆本想拒絕但看見那條興奮得晃個不停的小尾巴，神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猶豫了好久還是幫艾伊搓了背。

尾巴總在眼前晃來晃去，司逆順便也洗了尾巴，洗著洗著就發現尾巴竟然褪色了。

尾巴上附著的墨色隨著肥皂水一起融入了水面，手心裡只剩下了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你的尾巴是白色的。」司逆淡然地陳述了一個事實，聽到這話的艾伊卻猛地從舒服的泡澡中回過神來，急忙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臉色倏地變得煞白。

「嗚嗚？」艾伊慌張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尾巴，口不擇言道，「我的尾巴是黑色的！」

「白色。」司逆不解風情地重複著事實，「頭髮白的，尾巴毛也應該是白的。」

艾伊宛若大腦當機一般，呆若木雞，一切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為什麼尾巴會褪色？

難不成從一開始他醒來後就無意識地用魔力變黑了自己的尾巴？

為什麼自己要做這種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艾伊自己一頭霧水，身為旁觀者的司逆卻不難理解艾伊染黑尾巴的理由。

就拿一個小小的班級來說，沒有人希望自己是異類，有時身材太胖，個子太矮，聲音太小都會引來他人或是奇怪或是嫌惡或是鄙夷的目光，而白髮粉瞳的艾伊無疑是惡魔中的異類。

儘管如此，司逆依然覺得這點小事無關緊要：「你收回尾巴沒人知道。」

艾伊收回了尾巴，重申道：「我的尾巴是黑色的。」

司逆：「白色。」

艾伊暴跳如雷：「我的尾巴是黑色的！」

司逆：「……」

艾伊哭喪著臉：「黑色的。」

司逆：「……是黑色。」

再繼續爭執下去，司逆覺得自己洗不去身上的臟污了，只好認慫。

艾伊終於冷靜了下來，乖巧地洗好了澡穿好了衣服，蹦蹦跳跳地撇下司逆一人，自己去尋找透過這層冥獄的線索。

上層甲板已經去過，下層只剩下茶水室沒去，艾伊就先去了那裡。

茶水室和廚房一樣大，是專門供船上水手休息的地方。

房間正中央是一套紅木桌椅，兩張椅子，一張圓桌，上擺了兩套精緻陶瓷茶具。一旁的櫃檯上有飲水機和咖啡機，兩者之間還有各類茶包和速溶咖啡。艾伊不禁挑眉，之前雪櫃里的食物也好，這裡的茶飲也罷，可以從中看出掌管這一層的同類在細節上過分講究。

櫃檯最里側竟然還有一個魚缸，魚缸里有一隻小小的藍色熱帶魚在游泳。

艾伊走到魚缸前，想看得更清楚些，鼻子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股由下而來的臭味。

他微微皺眉，狐疑地看著自己所站的地板，蹲下來之後，臭味更濃了，他不得不捂住鼻子。

一定有人倒了一桶海水在這裡。

不過為什麼呢？

艾伊思索之際，忽然有人從後面拍上了他的肩膀，他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然後與剛剛做牛排給他吃的兩腳獸四目相對。

「小朋友，你剛剛吃了牛排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啊？」名叫丁牛謙的兩腳獸緊張地問。

艾伊搖了搖頭，丁牛謙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艾伊便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是這樣的。我最開始數過雪櫃里一共有五塊牛排，你吃了一塊那應該還剩下四塊牛排，然後我剛剛打開雪櫃一看，牛排又變成了五塊。」丁牛謙越說越急，臉色慘白，「為什麼牛排會平白無故地多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