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汝涼鈺就聽銀子的聲音，看了眼窗外，今日怎麼這麼早？「進來！」汝涼鈺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靠在一側。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隨著而來的是一陣冷風，讓汝涼鈺打了個哆嗦。

「少爺！」銀子進來後，先是把一邊椅子上的外衫拿過來給汝涼鈺披上，才開口道：「莊主天還沒亮，就差人去請了大夫。」

汝涼鈺本來還迷濛睜不開的眼睛，立即變得清亮，掀開被子下了床。「知道是什麼事嗎？」銀子拿過來衣裳，仔細為汝涼鈺更衣。「知道消息，我就來通知少爺了，這會兒大夫還沒到。」

簡單洗漱過後，汝涼鈺就快步往汝申嶺的院子走過去，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賀喜的聲音。腳步一頓，心下也有了考量。「看來應該是好事。」汝涼鈺緊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

屋裡面，精神矍鑠的老大夫，正捋著鬍子向汝申嶺道喜。醫館的門都要被捶爛了，他剛打開門就被人扛到這兒來。確實用的扛的，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原來是長賢山莊要添少莊主了。「恭喜汝莊主。」

汝申嶺嘴角的笑怎麼都壓不下去，前幾天汝涼鈺跟他說他們會有孩子，沒想到孩子這麼快就來了。「請問大夫，內子身體如何？」握住汝李氏的手，想起來剛剛的情景還心有餘悸。

凌晨，突然一聲尖叫，把汝申嶺驚醒，就看到汝李氏滿頭是汗，嘴裡不停念叨著什麼。「靈兒！靈兒！」汝申嶺連忙把人搖醒，汝李氏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一個翻身趴在床邊，就幹嘔不止。

大夫又將手搭在汝李氏的手腕上，另一隻手不緊不慢的捋著鬍鬚，過了會兒才笑呵呵的，「夫人身體並無大礙。」站起身來，收拾放在一旁的藥箱，「夫人有孕三月，幹嘔反胃是正常現象。」

汝李氏臉色還是有點蒼白，聽到這兒才露出了安心的笑，手放在稍有起伏的肚子上。原來真有了孩子，前幾日心裡已經有了根底，這會兒聽完大夫的話，才長舒了一口氣。

「若汝莊主不放心，老夫就為夫人開幾貼藥。」汝申嶺坐在床邊，滿是憐愛的將汝李氏額頭上汗濕的頭髮撥開，「那就有勞大夫了。」

「恭喜嬸娘。」汝涼鈺站在床尾，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個孩子是繼承通靈之力的人。「不過……」汝涼鈺下面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微蹙著眉頭，想起了他從未謀面的娘親，難道嬸娘也要像他娘親一樣嗎？

汝申嶺和汝李氏都是看著汝涼鈺出生的，肚子里的孩子十之八九是下任國師，也就意味著汝李氏也活不過十個月。汝李氏坐了起來，靠在汝申嶺的懷裡，拉著汝申嶺的手放在腹前。「小寶一定會平安出生的。」

「嬸娘你去歇息吧，我要帶的東西不多。」汝涼鈺將需要的東西放在軟塌上，銀子將這些一樣一樣裝起來。汝李氏一知道汝涼鈺今天要走，立馬就從床上下來了，怎麼說都要來給汝涼鈺收拾東西。

汝李氏指使紅玉，「到我房裡把那兩張面紗拿來。」回身拉著汝涼鈺坐下，「我就是懷個孩子，又不是怎麼了。」

「少爺，太子殿下來了。」銀子一抬頭，剛好從開著的窗戶里看到太子殿下走過來。汝涼鈺還在聽汝李氏跟他說，「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面紗記得戴，盤纏要帶夠，要不再帶上幾個侍衛？」

「銀子，到賬房去多支些銀子。」說完又覺得不妥，帶這麼多銀兩上路也不安全。「銀子，拿筆和墨來。」汝涼鈺要去倉渝州，她還是修書一封，讓那些人照看著點。

汝涼鈺看著汝李氏比他還忙，帶著淡淡的笑，親自將紙展開，平鋪在小桌上。「嬸娘不用擔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汝李氏將毛筆蘸滿墨，聽到汝涼鈺這話，嘖了一聲，「你再長大，在我看來也是個小不點。」

「鈺鈺！」伯玄昭現在來長賢山莊都熟門熟路，不用人帶著就能直走到汝涼鈺的院子，沒走進屋子就聽到汝涼鈺的聲音，聽起來心情不錯。他的鈺鈺現在還是個小孩子，不過他會等他長大。

汝李氏斂了斂笑意，站起來向伯玄昭徐徐一拜，雖然她是長賢山莊的莊主夫人，但是再大也大不過太子的身份去。伯玄昭虛扶一把，「夫人不必多禮。」

「路上還望殿下多照顧我家涼鈺。」汝李氏在紙上寫下最後一個字，將筆交給銀子，抖了兩下紙，看墨幹的差不多了，塞進信封里交給汝涼鈺，「在倉渝萬事小心，長生那小子你小時候見過，我讓人先行通知……」

「我會保鈺鈺周全的。」伯玄昭上前一步，站在汝涼鈺身側。長生？這個長生又是誰？他的人他自己能保護，用不上其他人。

被打斷了話汝李氏也不惱，看著伯玄昭一臉嚴肅站到汝涼鈺身後，抬起袖子掩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鈺鈺就拜託太子殿下了。」

汝涼鈺看著就站到他身邊的人，耳根一陣發熱，這人是說話都不想想的嗎。「嬸娘放心。」避開伯玄昭伸過來拉他的手，上前將汝李氏扶起來，「我會去拜訪李家。」說不定李家有讓汝李氏活下去的方法，雖然這可能微乎其微，但總要去試試。

馬車上，汝涼鈺實在難以忽略一直看著自己的目光，這目光還無比的……哀怨。「怎麼了？」把風幹的竹葉夾在書里，才把書放回馬車裡的暗盒內，看向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委屈兩字的伯玄昭。

「長生是誰？」伯玄昭坐在馬車的一個角落，現在委屈的小眼神用的可得心應手了，整個一被欺負的小可憐，哪還像那個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你去李家又是幹嘛？」

汝涼鈺伸手去拉伯玄昭，實在是看他坐在角落憋屈，誰知道一下沒拉動。而伯玄昭今天外衣的料子，挺滑的，汝涼鈺就拉脫了手，甩在了車廂上。

一時氣惱，「你就坐在那角落一輩子別出來。」轉身又要去拿那本書，手就被抓住了。撞在車廂上的力道還挺大，蔥白一般的手上，立馬就紅了一片。「疼不疼？」伯玄昭把汝涼鈺的手握在手裡。

「不用你管！」汝涼鈺說完，就要把手抽回來。伯玄昭哪肯啊，「我錯了，鈺鈺。」在汝涼鈺撞到的地方，小口小口的呼著氣，還低頭在上面親了一下。

微軟濕熱的觸感，讓汝涼鈺的脊背一陣酥麻，手上掙扎的力度也小了，任由伯玄昭抓著。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不疼。」

「什麼？」汝涼鈺的聲音太小，伯玄昭一時沒聽清楚，只顧著心疼了。汝涼鈺看他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摩擦著撞紅的地方，心裡軟的一塌糊塗。「我說不疼。」車廂里本來就包著絨布，所以沒有直接撞在木頭上，就是有點麻，根本就不疼。

伯玄昭看著紅了一片的手背，雖然汝涼鈺說了不疼，但是他看著還是覺得疼。「下次要讓我過來，鈺鈺就告訴我。」又在上面親了一下，握著的手都沒放開。

因為急著趕路，所以中午的時候並沒有停，到了晚上，一行人才到了一個鎮上。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汝涼鈺覺得有人一直在看著他，頓了下腳步，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車隊最尾上的那輛馬車邊，站了一個身形瘦削麵相陰柔的人。汝涼鈺一看過去，那人站直了身子對他拱手躬身，皺了皺眉頭，抬步跟上伯玄昭走進客棧。

「在看什麼？」伯玄昭看了一圈客房，不大，但勝在整潔。看到汝涼鈺靠在窗邊，伯玄昭走到他身邊，往外看過去。

入目是客棧的後院，院子中種著一棵梧桐樹，這個時節，濃密的葉子一片墨綠。樹下有一口井，井邊放著乘涼用的幾把椅子，只有一個人坐在那。

伯玄昭把汝涼鈺拉過來，伸手推上窗子，「小心著涼。」手上的動作不重，臉卻黑的要滴墨。汝涼鈺看著他的樣子，一臉的無奈，卻也順著他離開了窗邊。「那人是趙稟霖吧？」

果然是在看那個人嘛！伯玄昭心裡危機感頗重，先是一個長生，又來個趙稟霖。「鈺鈺看他做什麼？」將人拉到桌邊坐下，小二恰好把飯菜送了上來。官道旁的客棧，雖說比不上聽雨樓，飯菜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我是在想，為什麼他和右相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汝涼鈺邊說話邊觀察伯玄昭，「這次我去倉渝州，也不全為了蝗災之事。」夾了一筷子菜到伯玄昭的碗里，才看他臉色緩和了點。

伯玄昭夾起汝涼鈺夾給他的菜，吃到嘴裡，又把筷子放下。「哦？」前世的記憶里，這段時間倉渝州除了蝗災並沒有其它的事情，有什麼是要汝涼鈺來處理的？「父皇在御書房私下和你說的是這件事？」

「不全是。」汝涼鈺又往伯玄昭的碗裡面夾了菜，「皇上近幾天一直有頭疼的癥狀，但是太醫都說皇上的身體沒問題。」在下一任國師出現之前，他已經喪失通靈之力的事情，並不能上報給皇帝。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伯天元已經被趙洪坤控制，是用蠱還是用毒伯玄昭並不知道。「那你身體的情況父皇知道了嗎？」伯天元把這件事情告訴汝涼鈺，必定是想讓汝涼鈺給出一個說法。但是汝涼鈺從那晚之後，就沒有通靈之力了。

汝涼鈺發現，伯玄昭只吃了他夾的菜。「沒有。」又往伯玄昭碗裡面夾了幾筷子菜，讓伯玄昭快點吃，才繼續說：「你知道倉渝李家嗎？」

對倉渝李家，伯玄昭是有印象的。上一世，倉渝州幾次蝗災，李家都出了不少力。而汝夫人的娘家就姓李。「那拜帖是寫到倉渝李家的？」

汝涼鈺點了點頭，「李家是嬸娘的娘家，下任李家家主是李長生，他自幼就識藥辯藥……」伯玄昭聽到這，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哼哼兩聲，任汝涼鈺給他夾菜也沒再動筷子。

忍了再忍，「鈺鈺！」伯玄昭還是沒忍住，伸手捧著汝涼鈺的臉，讓他面對著自己。「你以後是要嫁給我的。」一本正經的說渾話，汝涼鈺打開伯玄昭的手，「說什麼胡話呢。」

伯玄昭拉過汝涼鈺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這輩子非你不娶。」灼灼的目光，看進汝涼鈺的心裡去，想撤回手，伯玄昭抓的更緊了，「你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只能和我在一起。」霸道的讓汝涼鈺都不知道該回什麼好。

就維持著這姿勢，大有汝涼鈺不答應就不鬆手的架勢。汝涼鈺手貼著伯玄昭的胸口，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屋裡很靜，靜到他只能聽到伯玄昭的心跳聲。

「好。」汝涼鈺看著伯玄昭如墨一般的眸子，鬼使神差答了一個字。如花一般的笑靨，直擊伯玄昭躁動的心，俯身含住汝涼鈺的唇。

後院的馬棚下，柱子後面站著一個人，他盡量用柱子藏住身形，伸著脖子往樓上那扇開著的窗戶望去。開著的窗子那兒，站著的是汝涼鈺。

那人真好看啊！下馬車的時候，戴著面紗還看不清面容，這會兒雖然離得遠，但是看著也是無比的好看。正看得入神，身後一隻手就把他拉到了馬棚里去。

「我的大小姐啊，你這是要做什麼呀。」穿著侍衛服的人，把他又往馬棚里拉了拉，還小心的注意著外面是否有人過來。

「都說了不要叫我大小姐，我現在叫薛原，就是一個侍衛。」馬阿四覺得自己頭都要炸了，怎麼就讓他遇上這個祖宗了呢，還是先想想怎麼把這祖宗弄回去吧，李丞相在府里肯定又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