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楚峰已經一個星期沒有主動聯繫過於朗了，真正做到了「適可而止」。

光是於朗口頭上的一句威脅話，其實並沒有多大作用，饒是他那麼嚴肅地提醒過，可次日，於朗還是接到了楚峰的電話，要他陪同去買衣服。

於朗原本是要拒絕的，只是顧忌到對方這死纏爛打的手段，也決定跟他攤牌說開為好，便答應了下來。

一路陪楚峰逛完了街，在咖啡廳休息時，於朗就直截了當地將所有事全向楚峰說了出來。

衛旭的存在，以及他的感情，都跟楚峰一一坦白說了個清楚。

他對任何事一直以來都有著明確的目標和規劃，考警校、當警察這些他都做到了，而對待感情也同樣如此，從在警校喜歡上衛旭時，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將會愛這個男人很久。

那時，於朗的眼裡只有衛旭，一切的目標規劃都以衛旭為軸心。

衛旭在省廳刑偵一隊專案組做事，他便想辦法加入了進去當實習生，就只是為了能跟衛旭多見上一面。再後來，長久的細微觀察讓他發現了衛旭竟然在暗戀俞原這件事，難受是肯定的，可緩過來後，於朗發現自己對衛旭竟然喜歡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居然有想幫衛旭追俞原的念頭不斷冒出來，真是瘋了，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的做事方法。

當然，想歸想，要真實施起來，於朗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關的，他不是聖母，幫喜歡的人追其他人這種事，他確實做不到主動，但總歸也沒做什麼破壞便是了。

於朗是想過要放下對衛旭的這段感情的，他也嚐試去逐漸疏遠了衛旭，不再以任何工作上的事來私下約見衛旭以滿足自己的私心，可沒用，他還是會忍不住去關注對方的一言一行，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變態偷窺狂。

等517案結束吧，到時候要是衛旭還不曾對俞原有任何錶示，他就嚐試去表達好感。若是那時候衛旭和俞原好上了，那他就調職去另外一個地方，離他們遠遠的。

只要衛旭開心，那他說不出口微不足道的喜歡壓根就不算什麼。

抱著這樣計劃的於朗，一直安靜地待在了專案組，等啊等，等待著517案完全結束的那一天。

九月份剛來臨的時候，他終於還是等到了，等來了517案的結案通知，也等來了……衛旭的死訊。

以於朗當時的資歷，並沒有被安排進入現場實戰，他跟一些同事待在局裡，做最簡單的後勤應援，就連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也不能趕到現場去見衛旭最後一面，他被安排去衛旭家通知家屬，以及搜管相關遺物。

甚至他還來不及緩過神來，就已經被同事帶到了衛旭家。

在衛蔚藏起日記本之前，於朗其實早一步看過了，也就是在看過內容之後，他心裡才會對俞原湧起驚天駭浪般的恨意。

他恨俞原，不僅僅是因為客觀的行動失誤，更多的卻是衛旭對俞原那份小心翼翼的感情。

若是衛旭早知道他有一天會為這個人失去生命，那他還會不會處處為他著想，生怕擾了對方的生活而如履薄冰地掩藏著自己的心意？

越是這般想，於朗便越彷如鑽進了死胡同，怎麼都出不來，而結果便是他對於俞原的恨意不滿越發積累過多，他見不慣俞原還能安好無損地生活在金華市。

即便於朗也知道俞原並不好受，也知道他在暗自調查，可這些絲毫不能減少他對俞原的恨意，他只是需要有人為衛旭的死承擔責任，「主宰者」是一個毋庸置疑，而俞原也是一個。

三年過去，於朗從實習生一躍而成刑偵一隊隊長，破獲大案小案無數，真正想要追查的517案卻是毫無進度，直到金華市那邊傳來一起相似的分屍案，這個案子似乎才在無形中被人重新啟動……

劉林案結束後，同樣察覺不對勁的他匆匆回到省市，將三年前的517案資料從頭到尾再仔細翻看了一下，很快就提交了翻案重啟的申請書。

遞交申請後，大概是由於重新回想到往事給他的觸動不小，下班後於朗獨自找了個大排檔喝起了悶酒，一杯接一波，不知不覺中神志有些恍惚起來。

於朗的酒量還算不錯，也沒打算醉在大街上，剛有醉意時便結賬離開了座位。

只是沒想到會在路邊打車時遇上剛在手機上約了人的楚峰。

陰差陽錯之下，楚峰誤以為相貌上佳的於朗是朋友喊來給自己取樂的伴侶，而於朗，只以為對方是剛約好的軟體司機。

很多事情，從一開始錯了的話，到後面興許就會錯得更多。

又或者，其實都是將錯就錯。

而於朗從來是理智的，他不否認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同時承認那晚雙方得到過愉悅，但僅限於身體，他並沒有打算在517案徹底結束了結衛旭遺願之前有任何的感情糾葛。

他明白，人不可能一直活在過去，總要走向未來，總要走出傷痛，他也總有一天會完全放下衛旭，去對其他人有好感，更甚至愛上其他人。

可是不是現在，不是這種情況，不是楚峰。

至少不該是的。

遇見的時間、地點和方式全都不對，完全不在他的任何計劃之中，楚峰的出現，純粹是一個意外，可是這個意外已經開始逐漸打亂他規劃好的一切事情了。

或許楚峰出現在將來，出現在一切安定之後他還健康活著的時間裡，於朗想，或許他們是有可能的，他得承認自己並不算多討厭楚峰，甚至偶爾樂在其中。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可能？於朗，我他媽要在乎這些就不會跟你耗這麼久！」楚峰紅了眼圈，死死盯著他，滿臉的不甘，談戀愛這種事，他從小談到大，男的女的都有，可一向都是玩樂心居多，真讓他動心的還真沒幾個，能讓他耗這麼久還求著對方上他的還就只有於朗這麼一個人，結果這個人還壓根都不稀罕。

見於朗不說話，楚峰急了，不知想到了什麼，隔了許久，深吸一口氣小聲提議：「於朗，這樣也不行嗎？聽俞哥說，我在偶爾一些方面跟衛旭挺像的，要不我……」

「你瘋了是嗎？」聽懂楚峰的意思，於朗臉色鐵青，厲聲斥道：「誰跟你說你們倆個像的？我不覺得！從來都不覺得，你是你，衛旭是衛旭，楚峰，給你自己留點尊嚴行嗎？別讓我看不起你！」

「我都做到這個程度了還要什麼尊嚴？於朗，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有這麼難嗎？就算是替身我也完全不在意的啊！」楚峰完全失了控，哭得像個大孩子。

於朗冷下了臉，起身將桌上的紙巾盒推至他面前，緩聲道：「我說了，你們倆個不像，而衛旭也不是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可以替代得了的。」

楚峰在這話中獃滯下來，眼裡全是黯然失色。

伴隨著咖啡廳悠揚音樂聲，於朗沒有多停留，轉身離開，他後面還有一句沒有說出口的是——

「就像你也同樣獨一無二，沒有誰可以取代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