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色的床墊，大紅色的雙人枕頭，大紅色的床單被褥……整個房間都是極為喜慶的紅色，最顯眼的還是被褥枕套上繡的那個大大的雙喜字。

俞原和金承寒倆個大男人站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兩臉懵逼。

「咳，那個不好意思，家裡只有這個是新的，是前段時間我兒子在家結婚時的，不過你們放心，這都沒怎麼蓋過，是新的。」主人是當事人的二伯，還以為他們是嫌臟，於是憨厚地向他們解釋。

倆人無言，這不是蓋沒蓋過的問題。

尼瑪他們兩個大男人睡新婚房是幾個意思呀？還他媽是連在一塊的雙人枕！搞得跟他倆剛結婚一樣。

可樸實的鄉下人也沒想他們這麼複雜，光是想著能讓城裡來的金貴客人睡得好就行，才把平時捨不得自個用的新被褥套裝給拿了出來，更何況倆個男人嘛，又什麼要緊的？

「好，麻煩你了，我們就睡這裡。」金承寒吸口氣對身後的中年男人應承了下來。

中年男人聽見這話鬆了一口氣，喜笑顏開地沖他們招呼，「哎行，那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讓我家那口子準備晚飯，要洗漱的話這房間里有單獨洗浴間咧，整棟樓就這間房有單獨衛生間，是我兒子娶媳婦用的新房特意設計的，可好呢。」

得，您老可別再說了，越說越覺得他們倆個是剛結婚的新人了。

金承寒趕忙應付著讓人離開了。

人一走，整間新房裡可就只剩下了兩名「新人」。

倆人對視良久，視線在空氣中交匯散發著強烈的敵對因子，電光火石之間，瞬間達成了某種無形中的協議，只見他們一齊點了下頭，伸出手來，三、二、一……

「剪刀石頭布！」

兩隻手都握成了拳頭。

「剪刀石頭布！」

兩隻手都比了個二。

「剪刀石頭布！」

兩隻手再次出奇一致地張手比成了五。

……

長久以來的經驗讓他們及時停下了這場無止休的決勝負方式，雙雙坐在床沿邊，望著這張大床發起了愁。

「喂，我幫了你，你該知恩圖報把床讓給我，你睡地上吧。」金承寒沉吟半晌，對他說。

俞原眼皮子都不抬，嗤笑：「行呀，我可以睡，如果這就是你需要我還的人情的話。」

「那算了。」

「……」俞原扭頭看了眼身後，斟酌些許，妥協說：「得，咱倆也彆扭捏了，就一塊兒睡吧，關了燈誰還想著它是什麼房了。」

也是，他們又沒什麼好心虛的，彆扭個什麼勁兒？

於是倆人強行心安理得，在這住了下來。

吃完晚飯以後，天還沒黑，俞原心心念著來這裡的王斌，便借口散步想要去外邊找找線索，金承寒在家裡也待不住，索性也是無事，就跟著他一塊兒出來了。

「是前幾天的分屍案兇手嗎？」

走在河道邊的馬路上，金承寒拿著俞原掏出來的王斌照片，隨意看了看又還給了他。

俞原捏著照片給自個扇風，望著前面綠油油的田地，無奈地嘆氣：「嫌疑人，還不知道是不是他。」

「人都跑了還不確定？」

「我的猜想而已，感覺這個王斌就算殺了人也沒膽量分屍拋屍。」

「所以你是懷疑殺人的和分屍的是兩個人？」

讓俞原出乎意料的，金承寒竟然一下就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他跟小周他們提的時候，他們滿臉不可置信，都覺著殺人和分屍的肯定是一個人，他也理解，小周他們不清楚當年517案的細幕，會這樣想是正常的。

可是金承寒肯定也跟他們一樣不了解這些，卻能一句話就說到了重點。

不知怎麼，俞原腦子裡突然想到一句話來——最懂你的人除了自己就是你的死敵。

這話是他剛出警校進省廳刑偵一隊時，帶他的師父跟他們說的，當時他們的死敵就是517案的幕後兇手。

沒想到這話放在他跟金承寒身上竟然也意外得適用。

「你笑什麼？」金承寒見對方長久沒回答，轉頭一看就發現俞原居然在傻笑，露出潔白的淺淺虎牙，倒是有幾分憨直可愛氣來。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了些事。」俞原收起了虎牙，重新正色起來，盯著手上的照片看了許久，「誒金承寒，你說，他會真的在這裡嗎？」

金承寒意識到自己的失神，急忙又收回了視線，跟他並肩走在夕陽的餘暉下，莫名有些燥熱，有些難以言喻的滋味湧上心頭，這情勢，總感覺不太妙。他不耐煩地加快了步伐，「我怎麼知道？」

俞原一臉莫名，他怎麼感覺金承寒今天喜怒無常的？神經病。

順著河道走了十分鐘左右的一個轉角處是一所國小，這會兒學生都已經放學了，校門大開，不時有些學校里的老師進出。

俞原走進校門口旁邊的一家小賣部，拿出王斌的照片詢問了下，也還是一無所獲。正要離開時，就被人喊住了——

「俞、俞原？你是俞原嗎？」從小賣部後門進來一名女孩，湊近到他面前，遲疑地望著他。

俞原轉身回望過去，一時有些詫異，「許詩薇？」

「對呀對呀，你還記得我呀。」許詩薇很開心地點頭。

「嗯，當然記得，好久不見了。」

肯定要記得，這可是他的初戀，也是和金承寒搶的第一個女孩，更是第一個說他和金承寒才是真愛的女孩。

想到這裡，俞原伸著脖子對外面站著的金承寒喊了聲：「喂，你過來看看我遇上誰了。」

金承寒正在外面抽煙，聽見這話掐滅了煙，滿不在意地走了過來，見到許詩薇時竟也有點愣神，「你是許詩薇吧？好久不見，你怎麼在這裡？」

跟俞原一樣，許詩薇也是他的初戀，那會兒他跟俞原追得可厲害了，但人女神誰也不多看一眼，一心埋頭在學習中，高中一畢業就填了個離他們老遠的城市去讀大學。

許詩薇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長順的黑髮就這麼披在肩頭，不化妝皮膚看起來也很白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顯得更為清純溫婉，看起來就跟二十齣頭的小姑娘似得，如果不說一定沒人看得出她都快三十歲了。

她跟著俞原走出了小賣部，在門口站定，笑了笑：「我都在這邊當了好幾年的老師了，我老公也是這邊的人。」

聽說當年她去讀了師範大學，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教書，還結婚了。

俞原和金承寒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失望，嘖，看來他們的想法還真是出奇的一致，還想著這都能遇上沒準能再續前緣呢。

許詩薇倒是沒看出他們之間的黯然失色，反而饒有趣味地將視線在倆人身上流連，打趣道：「喲，您這兩位，終於修成正果啦？跑鄉下來陶冶情操了？」

「誰跟他修成正果了？」

「誰跟他修成正果了？」

下一秒倆人立馬異口同聲地就反駁出了口。

許詩薇噗嗤一笑，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總覺得越解釋越欲蓋彌彰的樣子，他們索性也就沒再多解釋，三人站在校門口敘了會舊後，才提到來這邊的正事。

許詩薇在雲坡鎮待了這麼久，基本上已經能算得上是個本地人了，對金承寒說的案子情況很快也了解清楚。

「你是說華定村的那個敬家是吧？這事都鬧得全鎮人都知道了。」

這種小地方，哪家有什麼事，不論是好是壞，總能傳得人盡皆知。

金承寒笑笑也沒有多說什麼，本來這個案子也沒什麼可算隱情的，他根本就沒怎麼放在心上，倒是俞原的事看起來挺急迫的，便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人，示意他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