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山……是什麼地方？」

夜心不解，「這裡頭好像並無人氣，又為何會危險？」

柳彌聞言，牽動著嘴角，一幅忍笑忍得甚是辛苦的模樣。

方才危險一說，也只是宿修來警告他住嘴的由頭罷了，正如同夜心所說，空寂山不過一座空山，毫無人氣，又哪裡會危險？

怎料一直沉默的凝碧突然伸手，揭開斗笠的簾帳，望了柳彌一眼，神情變得極其肅然，「確有危險。」

這下柳彌笑不出來了。

而宿修看了凝碧一眼，眸光難得的劃過幾分讚許，開口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凝碧略感詫異，似乎沒想到宿修會同她搭話，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什麼都沒看到。」

「不過，」她補上一句，柔軟的嘴唇吐出的字句略帶凄涼:「我感受到了萬千魂魄的吶喊。」

「那不是魂魄，」宿修眼裡讚許更盛，因此很是耐心的糾正她:「是怨靈。」

夜心在一旁眨巴著眼，同柳彌對視一番，皆從彼此眼裡看到了迷茫。

這哪裡有人，也沒有魂魄啊，夜心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如果有魂魄的話，以自己的修為是一定看到到的，可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就是……夜心突然抱緊了自己，打了個冷顫，嗯……怎麼涼嗖嗖的。

一件寬大的外袍落在身上，夜心抬臉，對上宿修冰冷的面容。

見她如此，黑衣男人眼裡神色驀然軟了一瞬，他輕輕抬手，撫了撫少女的發頂。

「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微沉的嘆息:「夜心，我很抱歉，可是，我不後悔。」

這次，我一定會傾盡所有，護住你，而我也相信，時隔萬年，桑田滄海，星河斗轉，我也有了這樣的能力。

「我不怕！」夜心裹了裹寬大的黑袍，宿修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實在太大了些，像一件寬大的斗篷一樣。

少女仰臉，甜甜笑開:「我願意跟你一起，不管是不是淌渾水，不管有多少艱難，宿修，這跟你沒有關係，是我心甘情願跟著你的。」

「嗯，」黑衣男人輕輕應著，聲音極輕極緩:「我曉得。」

不遠處，柳彌瞧著這一幕，亦是轉身握住身側女子柔軟的小手，輕聲道:「我也一樣，凝碧。」

許是連夜奔波的緣故，女子的手出現些許龜裂，遠不如往日的滑膩，她低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手卻是毫不遲疑的掙脫開。

「我曉得，」女子聲音苦澀，「可是柳彌，你也知道，我沒有辦法，真的……」

「不要說了！」

柳彌驟然打斷她，語氣似是嘆息，又彷彿自語:「我沒有強求的，凝碧，也許……我真的會像那顆天行的鳳星一樣，背叛自己最初的選擇。」

背叛自己原先的一切，甚至種族，去幫助一個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族類。

真的會嗎？

柳彌微微苦笑，也許……終究會的吧。

可若是真到那一步，師父他老人家……又該如何呢？

他的兩個弟子啊，選擇了完全不同的路，卻都無一例外的，背叛了他。

遠遠的望著宿修已經攬起少女嬌小的身軀，飛一樣的往山頂掠過去，身影在夜色里仿若矯捷的鷹。

年輕的劍客亦是擰眉，長臂圈過鮫人女子柔軟的腰肢，健步如飛的跟了上去。

漆黑的夜色里，劍客微微一笑，速度很快便跟上宿修，絲毫不落下乘。

「慕天的持有者，」宿修略微偏頭，手下使力，將少女小小的腦袋摁在懷裡，避免因為他過快的速度而令她被凌厲的風吹傷嬌嫩的皮膚，「呵呵，果真比這陸地上大部分的人強一些。」

柳彌揚眉，視線卻並不曾因為他的讚美而停滯，而是定在懷中的鮫人女子身上。

她戴著長長的斗笠被吹起一個角，鋒利的風掠過她偶爾露出的手和臂膀，毫不憐惜的切開一道道傷口。

柳彌目光滯了滯，原來……自己還是不如宿修細心啊，宿修將夜心護在懷裡，裹的嚴嚴實實，恐是夜心身上必然沒有這樣的傷痕吧。

呼嘯的風吹過耳畔，不知過了多久，宿修終於停了下來。

柳彌亦是跟著落下來，只是額頭滲出些許汗漬，顯然體力損耗不輕。

在如此快的速度下，柳彌其實跟的很是吃力，畢竟他眼前的這個人，並非一般凡夫俗子。

只見宿修輕輕放下夜心，氣息均勻，神態亦是沒有半分疲乏。

「到了。」

薄唇微啟，拉回一眾人的神思。

夜心望著眼前巍峨壯觀的宮室，詫異的張大了嘴:「這是……這是剛剛看到那些連綿起伏的宮殿之一？」

「不是之一，」只聽宿修半是嘲諷半是奇異的笑了一聲，「是第一座。」

「我曉得了！」

凝碧突然大喊，瞳孔驟然收縮，纖細的手緊緊扣住柳彌，她的手剛剛被凌厲的風割開幾道口子，正不斷往外流著血，一滴滴落在柳彌手背上，冰冷刺骨。

「怎麼回事？」

柳彌皺眉，察覺出凝碧情緒開始劇烈波動。

「是迷殿，是傳說中的迷殿！」

凝碧仍舊很是激動，臉上洋溢不住冒出幾團嫣紅。

「海皇陛下，既然這是迷殿，那麼那件東西，應該就在裡頭吧！」

與凝碧的激動不同，黑衣的海皇面容卻極為平靜，甚至隱隱帶著幾釐清冷的意味。

「是。」

他冷冷的吐出一個字，黑袍在夜風中微微浮動，亦是第一次，默認了海皇這個身份。

可情緒處於極度興奮中的凝碧並沒有察覺到這回事，她亢奮的幾乎要衝進去:「那麼，我們還等什麼，只要拿到它，海國的大業就有所望了！」

「凝碧，冷靜一些！」

縱使也詫異極了宿修怎麼會默認下這個身份，柳彌還是不得不制止住凝碧。

「若是那般容易，宿修早就進去了，怎麼會在門口徘徊這樣久！」

凝碧似乎回過神來，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的冷靜下來。

是啊，這是迷殿，是傳說中但凡進去就無法出來的迷殿啊……

那樣東西……哪裡是那麼容易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