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淵千里也察覺到封鵲的表情不大對勁。他隨著封鵲的目光向那邊看去，的確，鎩羽的神態和感覺冷漠地有些嚇人。

「千里，可否借一步說話？」鎩羽啟聲，緩慢地向前走幾步，嘆了口氣。

失淵千里沒做聲，他回頭看了眼封鵲，瞧見封鵲不明所以的表情，這才點頭回應。

「丫頭，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失淵千里柔聲交代道。

封鵲只是點了下頭，鎩羽卻聽到這裡，便先走出了獄殿。

失淵千里隨後跟她走了出去，停在了離玄梯邊緣很近的位置。

「千里，你很在意她嗎？」鎩羽背對著失淵千里問。

「很在意。」失淵千里毫不避諱，直截了當道。

鎩羽突然轉過身來走近了凝視著失淵千里的眼睛，他們四目相對。鎩羽瞥見失淵千里的目光有一絲躲閃。

「你有什麼不敢面對的。」鎩羽卻突然變了語氣，像是在質問。

「你不應該動情的。」失淵千里漠然道，他看到鎩羽手指那裡還包著的紗布。

「憑什麼只許你們有感情，我就不能有？」鎩羽再次轉身，眼角有淚水濕潤的痕跡。

鎩羽的性子向來是執拗的。這麼多年她雖改了一點兒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但依舊是絲毫不服軟。

「不值得的。」失淵千里實在不知道如何勸解她了，太重的話畢竟還是難以說出口的，這麼多年，就算沒有結果，但情誼還在。

「不值？」鎩羽不知為何苦笑了兩下。

「那好。」鎩羽語畢間反手撐了玄梯外邊柵欄縱身翻了過去，柵欄外沒有任何圍護的東西，鎩羽這一躍，便直直從十層獄殿掉了下去。

白色的襦裙向上揚著，發後的頭帶斷裂致使頭髮散落開來，鎩羽的面具因為向下的衝擊力從面部揭開。

說時遲那時快，失淵千里想都來不及想就趕緊隨後躍下去想要接住她。

好在十層的殿室還是有些距離的，失淵千里似乎在最後的時刻及時接住了她。

鎩羽緩緩睜開眼睛，面部依舊掛著被剛從上面跳下來巨大的風力吹得歪七扭八的淚水。

面部觸目驚心的疤痕雖不至於毀容，但是依舊看著十分突兀。

兩人站定了後，鎩羽卻一把甩開失淵千里。

「既然想讓我死了這條心，那為什麼救我？」鎩羽的語氣歇斯底里，目光直直地看著失淵千里。

封鵲大概是被這不小的質問聲吸引住了，悄悄走到殿外，趴在獄殿外的柵欄上方向下看著。

失淵千里頓了頓，他雖不忍心放狠話，但也不忍一直傷害她，給她希望。

畢竟，他不愛她。

「救你是我的義務。」失淵千里從地上拾起面具，放在鎩羽手中，接著道。

「我可不想，讓你就這麼死在我這裡。真到那時，你讓我如何與你的王兄解釋？」失淵千里這句話分明是想引起鎩羽的怒氣，但事實證明，他引錯人了。

鎩羽凌亂的髮絲從肩膀滑落，眼淚成滴地往下掉。掉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她的心一樣，也隨著失淵千里這句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留痕跡。

「你當真如此絕情。」鎩羽的嘴唇出了血，留下一句話便毅然決然地離開。

留下失淵千里久久站在原地。

回過神來後他又再次走上玄梯回了獄殿，看到封鵲趴在欄桿上。

失淵千里俯身拉起她遠離柵欄旁邊。低頭望她。

「丫頭，不是叫你不要亂跑嗎，這裡危險。」失淵千里抱起了光著腳的封鵲放在床上。

「失淵哥哥，哪個姐姐是誰啊……」封鵲問道，看了看殿外。

封鵲記憶中好像曾經見過她，但又好像沒見過，跟自己身邊的這些人相比，她血紅色的面具和從頭到腳散發出的氣勢讓她覺得著實不大舒服。

失淵千里微閉了下眼。

「我一個故人。」說完他便起身。

封鵲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索性聽到了失淵哥哥的說辭，她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安分地看著失淵千里批寫公文。

鎩羽回到魔域，看到鎩越坐在王座上發獃。

她便行了一禮，鎩越抬手示意她免禮。

「去哪兒了。」鎩越見鎩羽面容有些焦慮，髮尾蓬蓬的，便知曉剛才一定發生了不少事。

「回王兄。」鎩羽說。

「去了冥界。」

「異居不好嗎，幹什麼總往那裡跑。」鎩越用指尖戳了戳太陽穴，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想必混世魔王的稱號就是這麼來的。

「人界的那個女孩兒跟他在一起。」鎩羽這句話不知是刺激到了鎩越還是戳到了鎩越的痛楚，他從王座上直接站起來。

「多久了。」鎩越顯然想知道的更多，但現在他突然又不想多問。

「不知。」鎩羽答。

「但看起來他們二人很要好。」鎩羽話音剛落鎩越就卷著斗篷回了魔洞。

再一字未問。

鎩羽隨後想要進魔洞勸解自己的哥哥不要動怒，他們只是看起來很要好而已。

但此時的她又停下了腳步。

她何必這樣做，她想。

假若讓鎩越對失淵千里恨之入骨，就算是雙方都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也必定不會在鬼族和魔族公然挑起不必要的戰爭，畢竟只是為了個孩子，他們都不值。

鎩羽這樣想。

況且就算不打仗，鎩越就算不為了自己，也會為了那女孩兒去和失淵千里做表面上的理論，她當然清楚自己的哥哥對那女孩兒的感情。

這樣一來，失淵千里就會意識到那女孩兒帶給自己的麻煩，就算對她的感情再深，也會保住自己冥君的位置。

失淵千里到那時就會放棄那女孩兒，而想到自己的好，她就可以順理成章毫無顧忌地去追求，亦或者是說去大膽地表達對失淵千里的感情了。

這麼一想她覺得自己想的十分周到。

既不用委屈和傷害他人，也能成全自己的感情。

鎩羽用手理了理有些皺邊的裙子。像魔洞內走去。

魔洞寬敞而高的上方洞壁又開始向下滲了幾滴水，鎩羽拍了拍頭頂。

原本厚實的洞壁還是抵擋不住潮濕而產生的滴水，她簡單地將髮絲向後捋了捋，頭也不回地向左邊的拐角處走去了。

只是她不太能知道，她想當然的那些理由，有些太過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