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去世了，這對陳凡是個額外的打擊。

難怪今年開始，阿婆不喊病也不喊痛，還常常交代後事一樣，跟他交代了許多的事。

時不時說著他負心的兒子……

她臨死前，肯定還有話想交代吧？肯定還想和孩子們說說話吧？

陳凡，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阿婆臉上帶著的掙扎和遺憾，深深刺傷了陳凡的心。

陳凡砸鍋賣鐵，給阿婆湊齊了下葬的錢。

然後代替他的兒子，為她守靈，祈福。

舉著她的靈牌，送她入土。

許多人來圍觀他們，各種好的壞的話，不斷的灌進耳朵。

「其實這陳凡還是挺可憐的，哎，還算是有良心。」

「良心？他怕是看上了張阿婆那間四合院了吧？」

「後面那幾個是他兒子？一點都不像啊？」

「聽說他以前賣身給了大戶人家，還把人家小姐給……那啥了……」

「嘶！太可怕了，真的假的……」

「跟了這樣的爹，這幾個娃好可憐……」

「長得跟小仙童似得，忒好看了！」

……

各種各樣的話，砸在陳凡的身上，陳凡依舊挺著腰，慢慢的走著。

他在這個小鎮住了八年，不知道幫多少家人做過活兒……為何卻只有阿婆，真心待自己好呢？

阿婆確實是把四合院就給了他……但是阿婆除了他，也什麼都沒有了啊。

「咚！」不知是誰，惡作劇般對陳凡扔了一塊小石子，那石子打到了陳凡的腿上……

陳凡腳下一軟，一下子摔了下去。

天兒手一緊，狠狠的看向人群，下意識的想要去找肇事者，最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堪堪的收回了視線。

陳凡死死護著靈牌，落得腦袋磕地的下場，登時腦子裡一片漆黑。

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旁邊圍觀的，更是鬨笑了起來。

陳凡在地上趴了一會兒，感覺頭暈稍微緩和了一些，就爬坐了起來，把牌位擦了擦。又轉頭看著三個兒子，扯開蒼白的唇瓣笑了笑，他輕聲說:「我沒事兒。」

卻不知道額頭的傷，已經開始流血，血液在他的笑容下，劃破了他不怎麼好看的臉。

陳凡用手一摸，頓時窘迫了起來:「我沒有騙你們，我不知道流血了……不，其實我根本不疼……」

三人看著他，眼裡都有股複雜的情緒翻動著。

陳凡沒看懂，他只知道，不說話冷冷看他的孩子們，如此的可怕。

陳凡狼狽了擦了擦臉，努力憋回去眼淚，他喜歡男人，但他並不是女人。

陳凡的傷，制止了一旁嘲笑他的人類，所有人都不在說話。

就見他站在隊伍最前方，高舉左手，擲地有聲的吼著:「送阿婆上路！」

吹嗩喇的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隊伍又繼續往前走。

陳凡抱著阿婆的靈牌，看著前面的路，膝蓋和手肘的麻衣，都有血跡透了出來。

但是所有人，在這一刻，都覺得這個普通的男人，似乎變得十分高大。

*

這一天，阿婆入土了。

陳凡在她的墳前跪了一天一夜，他想了太多的事情，最後，他想通了。

他要把一切，都告訴孩子們。

他以前不告訴他們，是怕他們太心疼自己，不願意欠自己，不再喝他的血。

現在，他得讓他們明白，他們離不開自己，自己也絕對不會放棄他們。

不管是誰來，都沒有用。

阿婆，你說，我這樣做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