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你就答應我吧，燈籠。燈籠，燈籠。」萬虛扯著程燈的衣袖使勁的拽，包子臉鼓的圓乎乎的，讓人看了就想揉一把。萬虛長的稚嫩，刻意賣萌的時候，真是有幾分可愛。

程燈哭笑不得，「你和琳琳去，我們湊什麼熱鬧啊。」

「去嘛，去嘛，我和她兩個人多尷尬啊。」

「你也知道什麼叫尷尬呀。」葉冶嘲諷，「那你就別答應琳琳唄。」

萬虛撇撇嘴，不說話，只是委屈的看著程燈。

萬虛這廝，二百五一個，從小闖禍打架，惹的事兒可不少，每回都是程燈在後面給他擦屁股，可他本質不壞，甚至比程燈和葉冶要純良的多，知道王琳琳喜歡他之後，心裡一直有愧，別說拒絕了，都不敢在她面前耍寶了，這次放假王琳琳約他去樂山玩，他既不敢拒絕，又害怕和她獨處，就來纏著程燈了。

程燈拍了拍他的肩膀，問前面的蘇援，「蘇援，放假有什麼安排嗎？」

蘇援扭頭答道，「有。」

「要我去嗎？」

「可以。」

程燈聳聳肩，臉上沒什麼愧疚的用無比愧疚的語氣對萬虛說，「你看，我有安排了。」

「你，……」萬虛表情更委屈了，只差在臉上寫著，「程燈你個見色忘義的小人」了。

「走吧，快上課了，一會兒別被柳正妹看見。」葉冶拍了拍萬虛，一臉愛莫能助，和我早就習慣了他這樣的表情。

萬虛哀哀戚戚的被葉冶拖出了A班教室。

「放假去哪？」程燈笑著搖了搖頭，不管他們，接著問蘇援。

「西南民大」

「什麼？去那幹嘛？」

「找個人。」

次日中午，C大附中高中部就放假了，蘇援和程燈約定好明天一早紅牌樓附近見就各自回家了。

程燈回到家，賀姨趕緊迎了上來，「少爺，還有兩個菜就吃飯了，我今天可是特意做了一大桌子呢」

程燈讓了一下，不讓賀姨接他手裡的東西，「您別忙活了，我也吃不了多少，」把包順手放在了茶幾上才接著說，「我媽呢？」

賀姨神色有點彆扭，「太太，她…」

「她不知道我今天放假嗎？」

「估計是不知道吧。」賀姨神色更彆扭了，她是個善心人，一輩子沒幹過壞事，偏偏為了蘇如雪，不知道說了多少慌。

「行了，我知道了。」程燈說著往廚房走去，洗了個手，添了兩碗飯，過去把賀姨拉著坐下，「您別忙活了。這麼多菜，我們倆吃夠了。」

四月份的成都，不冷不熱，風高氣爽，是個出行的好季節，今天卻莫名的風大，吹的人眼眶發紅。

程燈一早開著過年程二伯給買的車去接蘇援，他雖然還沒有駕照，卻是早早的就會開車了，男孩子對這些總是格外有興趣，車上掛的軍牌，也沒人敢攔。

蘇援雖然從Y市回來後和程燈關係好了很多，差不多形影不離了，卻一直不告訴程燈他到底住哪，程燈也不好一直問，只好按他說的到紅牌樓附近去找他。

蘇援沒想到程燈會開著豪車來，程燈把車停他面前半天也沒反應，程燈降下車窗，按了兩下喇叭，他才回過神來。

「無證駕駛啊。」蘇援挑了挑眉。

「我技術可好著呢。」

蘇援理不都不理他，轉身就走。

最後程燈也像以往無數次一樣，沒有拗過蘇援，乖乖的和他去坐了巴士。

306上，滿車嗚嗚泱泱的人，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蘇援和程燈好不容易擠上了車，站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雙流。

遠遠的看見一排排的紅房子，漂亮壯觀，令人嚮往，程燈忍不住問走在前面的蘇援，「你大學打算在哪讀？」

蘇援沒答話，想了一會兒才說，「首都吧。」

程燈有點失望，垂下了眼睛，不過看著前面蘇援灰白的衣領，又想，大不了我也去首都嘛，轉移了話題，「你說你來找個人？」

「嗯，他叫虞城，烈士家屬。」說起這個，心情不免沉重了許多。

「烈士弟弟？」程燈也收斂了笑容。

「鄰居。」

蘇援和程燈兩個大帥哥即使在俊男正妹聚集的地方走也是非常出眾的，他們雖然年紀不大，身高卻完全不輸大學生，再加上氣質成熟，自然吸引了很多目光，好幾個女學生不住偷看。

程燈以前是不怎麼在乎別人的眼光的，現在卻覺得那些人真討厭，真想把蘇援藏起來。

蘇援是不知道程燈在想什麼的，帶著程燈往和虞城約定的地方走去。

咖啡館裡人很多，程燈隔著玻璃，就注意到一個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隻手支著頭，另一隻手隨意的擺弄著面前的茶杯，氣質清雅，神態自若，不知為何，程燈有種直覺，這就是虞城。

顯然，蘇援也是這麼想的，他直接朝那人走去，拉開椅子，坐在了他的對面，程燈不好去打擾他們談話，在門口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虞城？」蘇援心裡有愧，看對面的人不為所動，還是先開了口。

虞城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答反問，「是張祈讓你來的？」看似鎮定，只是端著茶杯的手有點顫抖。

「是。」蘇援垂下了眼睛。

「他自己呢，他去哪了？」虞城抬起頭，聲音有些嘶啞，直直的看著蘇援。

「他，犧牲了。」蘇援拿出一沓信封，遞給了虞城，「這是遺書，一共三十八封，都是寫給你的。」

虞城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只是許多水灑了出來，他抬起頭看了蘇援一眼，似乎想辨別他話里的真假，又似乎只是眼神無處安放，片刻，他又低下頭去，這次久久的未能抬起，蘇援看他肩膀在輕輕顫抖，也只能沉默的陪著，每一個上戰場的戰士，都是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而這種情況，蘇援也見過很多次了，他自己的遺書，已寫了一百多封。

程燈端了一壺熱茶，坐到了蘇援身邊，給虞城添了一杯，也給自己和程燈倒了一杯。

「喝點熱水吧。」

虞城抬起頭，他眼眶通紅，眼淚要掉不掉，嘴角緊繃，勉強勾起了一點笑容，只是笑的比哭的還難看，他深吸了一口氣，似沒有知覺般端起滾燙的茶喝了一口，才開口對著程燈說，「謝謝。」

程燈一句「小心燙」還沒有出口，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在Y市的莫簾，都是倔強又冰冷的樣子，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心裡堵的難受，輕輕的說了一句「節哀。」別的話再也無法出口，所有不是感同身受的安慰，都是自以為是。

直到和蘇援坐在了回去的公車上，程燈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早已經沒有來時抱怨的心情。

「你那時那麼小，怎麼會去參軍呢？」在分手回家之前，程燈問蘇援。

「家裡只是想把我送去學點本事，機緣巧合吧。怎麼說呢，在部隊，會有一種，很強的使命感。會讓你忍不住的，想做點什麼。為了國家，也為了自己。」

「每次都會寫遺書嗎？」

「嗯，我以後，寫給你。」

「好，寫給我。」程燈露出了見到虞城後的第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