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就在這裡。」唐三葉歪著腦袋，輕聲應道，像是在回應某個人。

她的視線緊緊鎖住一個盒子，看似平靜的眸子里早已波濤洶湧。

那是個深紅色的盒子，刻了一排小字，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夏嬋說：「有個人，讓我將這個轉交給你。」

「那人姓顧，單名一個止。」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時候，阿止再也無法走出小院的時候，她推開小院的門，看到淺金色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穿過樹丫撒落一地，和阿止的身上。

阿止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放著一個盒子，一看見她就打開盒子，翻出好多的黑白照片，緩慢而吃力地說著：「三彩，你看，我都準備好了，以後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記得回來了。」

唐三葉站在門口齜牙咧嘴地朝他笑，眉眼彎彎地一如幾十年前。

那天的陽光如同糖果般美好，依稀間彷彿有夏日香樟樹的香氣，充盈著整個小院。

阿止佝僂著身子坐在輪椅上，一張一張的翻著照片，每一張照片的背後都寫著同樣的一句話，從最開始的蒼勁有力到最後的歪歪斜斜甚至寫錯了字。

阿止最後摸了摸唐三葉的臉，笑容很輕很淺，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然後，唐三葉在風吹樹葉的聲音間辨別出他暗啞的聲音，他說：「三彩，對不起，不能陪你了。」

唐三葉眨了眨眼，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蔓延過了阿止的手，落地消失不見。

妖的一生那麼長，可人的一生太短，數十年的時間，對於妖來說，卻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阿止的氣息一點一點的消失不見。

唐三葉就坐在他旁邊，握著他的手，一如這麼多年來牽著他走遍大江南北，最後她將照片仔細地收進了盒子里，用力合上。

「再見了，阿止。」

後來，她每年都能收到一張寫著同一句話的照片，無論她身在何處。

盒子里的照片早已沒了當初那麼多，卻依然塞滿了盒子，唐三葉一張張翻下去。

果然，最後一張上寫著唐三葉，而非唐三彩。霎時間，胸口湧出酸脹至極的液體，漲得唐三葉整個人難受得想哭。

夏嬋神色淡淡，又遞了一封信，「他還留了封信，他說，等你收到這個盒子的那一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信上的字跡確實是阿止的字跡，卻蒼勁有力。唐三葉一愣，似乎不可置信。

「這……」

「我沒必要騙你，我之前本來是不知道他這個人的。」

唐三葉顫巍巍地拆開信，熟悉的字體躍入眼裡。

夏嬋的聲音還在耳旁：「他說，他很慶幸這一生能夠遇見你。」

唐三葉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很久以前的北里。

阿止將寫好的信貼上郵票投入了郵筒里，細細囑咐時光郵局的店長一定要按照信上的日期寄出。

「那個時候她一定很驚訝為什麼我的字這麼蒼勁有力。」

「不過也許她會很開心，因為收到了我的信。」

數十年後的現在，唐三葉從夏嬋手裡接過這封信，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這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因為阿止已經不在了。

即便他的字真的蒼勁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