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葉以前是個算命的。

確切點來說，她有段時間在北里唯一的城隍廟外擺了個算命攤，現如今城隍廟自然是不在了的。

那時候顧小姐還是個扎了兩條小辮子的小姑娘，跟在她父親身後咬著糖葫蘆，糊了一臉的糖。

那時候，她還叫唐三彩。

恰逢七夕燈會，她父親帶她在攤子前停下，摘了她鼻樑上那副圓框小墨鏡，笑意吟吟地對她說：「唐三彩，給我家女兒算個命吧。」

唐三葉連眼皮都沒抬，專註的砸著核桃，砸了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看了一眼顧小姐說：「孤獨終老，除非她能把她孫子許配給我。」

顧小姐噴了她一臉的山楂籽。

和顧小姐的梁子就是在那時候結下的。

當時顧小姐的父親站在那裡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頗為認真地問：「你確定？萬一是個孫女怎麼辦？」

「……」唐三葉不禁心想，她好歹研究過《易經》，但轉念一想，萬一真是個孫女，她還得光棍多久？

唐三葉把這段事說給顧止聽，其中自是改了不少的，比如她是個跟顧小姐差不多大的去算命的小姑娘，顧止聽完後回她：「我要真是個女的怎麼辦？」

顧小姐在一旁雲淡風輕地笑著，眼裡卻寫滿了嘲笑，嘴上也不饒人：「自然是繼續光棍唄，孤獨終老。」

唐三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顧止看了看針鋒相對的兩人，自覺的站在了兩人之間。然後扭頭神情認真的看著唐三葉，「要是我真是個女的怎麼辦？」

唐三葉展顏一笑：「泰國歡迎你。」

顧止果斷的轉身離開了。

唐三葉嘴角噙著笑意看他毫不猶豫的背影，消失在了迴廊的轉角處。

「顧小姐，好久不見。」唐三葉收回了視線，抬頭摸了摸她臉上的皺紋，笑了一聲，「真的老了呀。」

顧小姐白了她一眼，語氣里卻沒了之前的譏諷，「你以為我是你嗎？幾十年不變的半妖。」

「我這不是為了等你家阿止長大嗎？我要是老了他就不要我了。」

說完她仰頭望著爬過牆頭的寒梅，笑了笑，「這寒梅開得真好。」

「阿止說你喜歡，就種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唐三葉卻無比震驚：「他記起來了？」

「夢話。」

唐三葉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朝著顧止走的方向去了。

顧小姐看著她背著手施施然的走過迴廊，恍然間似乎看到了幾十年前敲開了顧家大門的她，一身白衣屹立在風雪中，眼中笑意分明。

「你好，我是唐三彩，我來找一個還沒有出生的人，他叫顧止。」

不管是那時候的唐三彩，還是現在唐三葉，都給人一種早已看破天機的感覺。

所以，唐三葉你究竟在等什麼？

唐三葉在顧家住了三天，三天後的一個清晨，路拾風破門而入，掀起被子就要往裡鑽。

唐三葉貼在牆上呈壁虎狀，顫巍巍地指著滿臉無辜的路拾風，「路拾風，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終於要對我下手了。」

路拾風抖著嘴唇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唐三葉，聞聲而來的顧止看了半裹著被子的路拾風一眼，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把貼牆上的唐三葉撈進懷裡，捂住了她因過分誇張的動作裸露出來的皮膚。

「止止，他要採花！」唐三葉趕緊抱緊顧止，頭靠著他的肩膀，賊笑的望著路拾風。

路拾風捂著心感嘆人品這東西真的沒下限。

顧止也不說話，一雙墨色的眸子在兩人之間來迴轉換，似乎在等路拾風解釋他來的真正目的。路拾風也不急，反正早就被唐三葉扔了無數口黑鍋，慢條斯理的拋開被子整理好儀容，粲然一笑：「爺爺說，他要見見唐三葉。」